第17节(2 / 3)
蒂尔达。
我不知道这是为了李昂,还是为了她,抑或为了我自己。
玛蒂尔达一无所获,临别之时,我送她到桥上。十八岁的法国女孩,问我这条河叫什么。我说是苏州河,不是塞纳河。
后半夜,河上晚风习习,静水深流。
她说,在我眼里,都一样呢。
笨猪。
傻驴。
我用我仅有知道的两个法语单词跟她道别。
几天后,待到确认玛蒂尔达返回欧洲,我开始疯狂地寻找杀手李昂。
通过我的表兄,叶萧警官的打听,很快有了下落。
杀手李昂死了。
他死了还不到一周,在玛蒂尔达找到我的那一夜,有两个外籍杀手,同时找到李昂,在上海郊外小岛上的出租屋。他没有反抗,立刻被枪杀了。
不巧正有巡警路过,两名杀手在逃跑过程中,相继被捕。根据杀手的审问记录,以及国际刑警组织的材料,证实李昂确实是个杀手。在欧洲有充分证据表明,他至少杀死过六十个人。但自五年前起,他不再杀人了。
可是,玛蒂尔达跟我说的那些,又是怎么回事?她说杀手李昂一个人都没杀过,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人假扮的。究竟哪个才是真相?
以下纯属我的猜测——
我的初中同学李昂,因为经营中餐馆的父亲被杀,走上职业杀手这条路。在欧洲的十年间,他以冷酷无情而出名,夺去过许多人的生命,直到遇见一个叫玛蒂尔达的法国少女。
杀手李昂告诉玛蒂尔达,所谓职业杀手都是假的,陪她玩起伪装杀人的游戏。
他本有机会在布拉格,三只青蛙咖啡馆,杀死捷克前秘密警察头子。但他没有这么做,反而同玛蒂尔达一起,精心演出杀人视频,放走曾经作恶多端的猎物,犯下职业杀手的大忌。
很难说他这么做的原因。也许,是厌倦了杀人?也许,只是为了玛蒂尔达?
两年后东窗事发,某位大人物甚为震怒,派人杀死捷克老头同时,又雇佣杀手李昂去萨拉热窝执行任务,目的是借刀杀人。最后,李昂在无数杀手围捕下,跳入伦敦泰晤士河失踪。
杀人令一旦发出永不撤销。
我相信,最近三年来,玛蒂尔达一直被人跟踪,她自己浑然不觉。因为她来到中国,才引来两名杀手。通过特殊的渠道,杀手发现李昂藏身所在,杀了他。
至今,玛蒂尔达还不清楚这些秘密,还是让她永远都不知道的好。
她已拥有了新的身份,刚考入巴黎国际电影学院,学习导演专业。她说,她最擅长拍枪战片,吴宇森的风格。我相信。
而她才十八岁,我想,再过两年,她会忘记的。
那个叫杀手李昂的中国男人,不过是一个法国女人漫长而精彩的生命中的过客。
在中国警方保管的死者遗物中,我看到杀手李昂的钱包,沾满遇害时的血迹。钱包夹层里,滑出一张淡淡的照片——
照片里下着鹅毛大雪,似是巴黎,塞纳河上,十三岁少女,咖啡色长发,灰绿色眼睛。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其实,她在等待一个叫léon的杀手。
女孩目光深处,泄露焦虑与恐慌,是否放弃杀人,还是回到学校?
彼时彼刻,一个叫李昂的中国男人,站在桥下凝望并犹豫,要不要走到她面前?同时,他偷拍了这张照片。
塞纳河新桥上的那个瞬间,杀手李昂爱上了玛蒂尔达。
“你杀了人以后,一切都会变了。你的生活就从此改变了,你的余生都要提心吊胆地过活。”
“我不管将来如何,léon,我只需要爱,或者死。”
——《这个杀手不太冷》
第7夜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假若我们知道什么是时间的话,那么,我相信,我们就会知道我们自己,因为我们是由时间做成的。造成我们的物质就是时间。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第一次听到《当你老了》这首歌,是在2014年初秋,乌鲁木齐。
新疆之行的最后一夜,晚上有纪律不能随意出门,我还是鼓动须兰与甫跃辉出去走走。离开八楼昆仑宾馆,三个人走在乌鲁木齐街头,北京时间已近子夜,晚风微凉。街边树着拒马,须兰担心安全问题。但我不怕。穿过一条地下通道,听到吉他与歌声,在罐头似的甬道共鸣。弹吉他的流浪歌手,是个健壮的汉族小伙子。我问他能不能弹唱一首歌。他说,那就唱首《当你老了》——我从没听说过这首歌。
当他唱到“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群暖,回忆青春”,我脱口而出叶芝的名字。
乌鲁木齐午夜的地下通道,流浪歌手年轻的声音,缓缓切碎回忆里的时间,像黑洞里泄露的阳光,照出成千上万飞舞的尘埃纤维,洒在十多年前我的脸上,还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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