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一)(1 / 2)
长安的春天来了,宫里的花开的热烈,我看着殿外一左一右的两株海棠,零落着好像是长安下不尽的冬雪。
每次海棠花开,我总站在福宁殿的牌匾之下,望着钱唐的方向,那时候举头见日不见长安,日头正盛,长安也远,我也自得地守着那一亩叁分地,平实而淡然。
还是不甚适应这里的天气,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手脚寒凉,青兰不喜欢我总是站在廊下,没待一会儿就搀着我回到配殿的美人踏上歇着。
我看着宫奴们忙忙碌碌的打扫,又想起姜美人的话,燥意涌上心头,我凝眉斥了一个来奉茶的小宫奴,只见她瑟瑟地跪下不言语。
青兰见状摆手让所有人都下去,在我耳边宽慰着,后又装模做样地数落了几句地上的小宫奴,也带着一并退出殿外。
我心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了糟糕的趋势,恼自己怎的也开始寻兹拿小姑娘撒气,更恼自己叁言两语就变得如此阴晴不定。
过了一会,殿外通传陈太医来问脉,我应声,只见一位医令提着医箱进来,我抬眼让青兰给陈生看茶,陈生把了脉恭敬地跪在一边誊写着医案。
“陈太医不必拘束,不若去那方矮桌上写,本宫让人替您研磨。”我瞧着有些不忍,陈生年事已高,身子骨不大好竟还恪守宫礼。
我看着水晶帘后,陈生一边写一边嘱咐青兰关于我的饮食药方。
一般宫廷妃嫔每日的脉案都同意记录在一本册子上,可青兰总是要单拿张白纸,再写一份,我无意间看过,不只是记录的样子,更像是一份汇报奏章。
“娘娘如今怀孕七月有余,还是有些气虚血亏之症,臣重新调整了一份方子,娘娘只需像原来一样服用即可。”陈生提了东西走到我面前,给了一份单子与青兰,低着头与我说着注意事项。
送走了陈生,青兰转身想去小厨房煎药,被我叫住折身回来。
“药方给本宫吧。”我笑着对青兰说。
青兰凑近我挽起袖子拿出一张纸,欲递给我被我打断:“我想要的是另一份。”
相顾无言,一时青兰竟忘记了动作呆楞着,我也不急,就这么微笑着看她。
我平日甚少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今日的一反常态有些唬住了伶俐机敏的姑娘,但到底是太极殿出来的人,笑着拿出另一张方子。娟秀的字整齐地平铺在纸上,我淡淡接过让她退下。
铺陈开来,配殿的光线不似正殿亮堂,我吃力地坐起借着日光阅览,纸上除了把陈正给的药房原模原样照抄一遍外,还有一些其他话语,我读的随意,无非是关于我的一些日常琐事,只一条让我觉得讶然。
日食芦菔1,腓2肿除。
犹记得前几日小腿水肿得厉害,青兰便连着好几日让我吃萝卜,可长安的白萝卜不比在钱唐,水质不同,甘甜滋味不可比拟,煮的再透也回味后也总有微辣呛鼻。我怀阿浓时尚在洛阳的行宫依然能吃到钱唐的水萝卜,宫外每日都会运进新采摘的水萝卜,后来问才知道,是特意命人从我母家运来。
连着吃了几餐都城的白萝卜,我实在不愿再碰,布菜的宫女见我脸色也不敢再夹与我,余光里青兰默默退下,不知干什么去了。第二天午膳里又出现了萝卜,我装作没看见转而有些微怒看向青兰,她不语,只拿过布菜的筷子为我添了一块,鼻尖萦绕着淡淡鲜香,不似昨日的辛辣,犹豫着执起筷子尝了一口,炖的酥烂甘甜。
许久不曾吃,倒是有些幼时还是女儿家闲来种的的小萝卜的味道了。
午膳过后,青兰搀着我在廊下散步消食,身子沉了,走几步便愈发感觉力不从心。
“青兰,你去转告陛下,不必再往宫里送这些了,路途遥远劳民伤财,不过是水肿,我吃清淡些算了。”孕期总觉嘴里干苦无味,吃的口重,但又没办法。
我驻足,扶着腰坐下,午后的微风带着初春的微凉,我坐在清凉台上,眯眼望向对面楼宇的檐角。
天下苦乱世久矣,内忧外患,休养生息政策不是一朝一夕令改就得以成效的,祖父虽然身居高位,在前朝依旧如履薄冰,我断然不能有任何可以授人以柄的举动。
青兰立在一旁,挪动身影为我挡了些许的风:“娘娘是中宫皇后,一国之母,肚子里的又是小殿下,吃食而已,娘娘自然是当得的。”
我没有接她的奉承,青兰是迁都长安后内廷配给我的大宫女,闺阁里陪伴我长大的青烟在落雁之乱中为掩护我逃走被乱刀砍死,纵然为奴为婢,好歹钱塘王氏富庶人家出来的女儿,她比我娇气胆小,却能一边流着泪一边哆嗦地把明帝赏赐的玉簪从我髻上卸下,挽起自己的发,青丝倾泻,我蹲在一个个竹篮的掩盖中,看着陪伴了我小半辈子的姑娘跌跌撞撞地呼喊着我的名讳向树林的深处跑走。
张矩找到我的时候,我哭得几近晕厥,求他去找青烟,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卑微失态,我顾不上自己鲜血直流的右手,他把我搂在怀里一声声应和着我的哀求,等我醒来又回到了洛阳行宫,张矩坐在床畔守着我,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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