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3 / 15)
那驿差在马上侧一侧身子,微露背上的黄缎包裹,大声答道:“从扬州来的。”
黄景义一看是皇帝的专差,不能不买账,下了马,叫兵士把槛车闪在一边,人都背贴崖壁,让出路来给专差。后面的商贩行旅,趁此机会,紧跟着都走了过去。
黄景义上马又走。好不容易出了那十五里路的“鬼域”,来到一处开阔地带。说是开阔,其实也不过是长可二三十丈,宽处可容四马,狭处仅足并骑的一个长圆形的狭谷。
“黄参军,”在槛笼中的李靖高叫着,“我的骨头都颠散了!求你歇一歇吧!”
那两名车夫,一听这话,先就把槛车停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用手抹着汗。黄景义一看这情形,再看看天色,便下令:“大家歇一歇。趁这工夫,把饭吃了,养足精神,早早赶到陕县住店。”
于是二十四名兵士、四名车夫卸甲丢盔,取出干粮,零零落落散坐在崖壁下,休息进餐。李靖也从槛车中被放了出来,舒展舒展手足,然后有个兵士递了两个馍给他,他站在一边,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慢慢啃着馍,却不住冷眼打量各处。
“火、火!”突然有人惊惶地高叫。
黄景义一跳而起,急促地问道:“在哪里?”说着,视线乱扫。
火在来路上,谷斜路狭,看不真切,只一阵阵的黑烟,夹着橘红色的火焰,往上乱冒。黄景义心想,这要一烧开来,满山松柏,蔓延无尽,非活活烤死了不可!因而厉声叫道:“别看了,快走,快走!别让火势撵了上来。”
这一声提醒了所有的人,收拢视线,慌慌张张地戴盔披甲,稍稍停当,突然有个车夫飞快地在四周看了一转,用带哭的声音喊道:“犯人呢?”
这一声在黄景义,就像当头轰了个焦雷,被震得摇摇欲倒。他拭一拭额上的冷汗,睁大了眼仔细搜索——他的头脑是晕眩的,望出去人影幢幢,但也看得出来,没有李靖的影子。
这是个毫无岔路的地方,决计跑不了的。一想到此,他的精神一振,对着那些惊愕的兵士吼道:“追!”
“别追了!我在这里。”谷口闪出了李靖,依旧戴着手铐。
黄景义一下子愣了!不知道怎么处置。然后,他真的无法处置了——李靖左右闪出来三四十人,包括那自称来自扬州的专差在内,手里都拿着弓,搭好了箭。其中还有个绝色女子,偎依着李靖,十分亲热。
“完了!”黄景义在心里说,后面烧断了退路,前面有人阻挡,只待李靖一句话,乱箭如雨,这谷中就是他跟他的部属的葬身之地。
但当着士兵的面,黄景义不能不维持作为官长的尊严,他硬着头皮喝道:“你这是干什么?快回来!”
李靖微微一笑,向左右看了看,以善意警告的声音说:“黄参军,情势如此,不必我再多说。请过来,咱们谈谈。”
黄景义略微想了一下,反问:“有什么可谈的?”语气很硬,脚步却是软的,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
“各位弟兄!”李靖又对那些士兵高声宣布,“请你们放心,我决不为难你们。大家放下刀休息一下,我跟黄参军先说几句话。”
有那见机的,马上把刀扔在中间空地上。只要有人开了头,别的人自然会跟着做,只听锵啷啷一片响,那二十四名兵士自动弃了械。
但他们仍在弓箭的监视之下,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黄景义则被带领着往前走去,不远之处,有个很大的崖洞,到了里面一看,收拾得相当干净,地下铺着两张簇新的草席,大家都坐了下来,一共是五个人。
“这是内人张出尘。”张出尘紧挨着李靖一起坐,听到为她介绍,向黄景义微笑为礼。
那黄景义却困惑了。他平生从未经过如此莫名其妙的场面,在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阶下囚,还是座上客。然而,“礼尚往来”的古训是知道的,便很客气地叫了声:“李夫人!”
“这位认得吧?”李靖又指着一人问。
黄景义仔细看了看,摇摇头。
“他姓柳。化名杨四。”
“啊!”黄景义在渑池只听说由于一个姓杨的告密,才抓住了李靖,却没有见过告密的人,现在听李靖一点破,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故意安排的一条苦肉计。“那么这位,”他看着坐在他身边那自称来自扬州的专差问,“贵姓?”
“我姓孙。”孙道士自我介绍。
黄景义这时反倒沉着了,知道还有花样在后面,看来这些人是好商量的,不至于要害人命,便落得从容些。
于是,他以满不在乎的神气说:“各位说吧!要什么?”
“先借把钥匙。”孙道士指指李靖的手铐说。
“噢。”黄景义很快地把钥匙掏了出来,交给了孙道士。
李靖的手铐被打开了,手腕部分已被摩擦得微微红肿,张出尘怜惜地为他摩挲着。
“第二件要跟你借的是,那通起解的文书。”
这下黄景义有些迟疑了。转念一想,犯人都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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