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江上秀才忒轻狂(2 / 2)
多,李家在十几个大商会中的影响力也就越来越大,加上李彦直拥有超前的商业观念,对游戏规则也就拥有了越来越强的话语权。以至于到了近年,李彦直一句话放出来,就可能会影响到福建省茶、书、铁具、硫磺等货物的出口(走私)价格!同时,李家从海外拿到的商品,如香料等也在福州、泉州等地迅速大开了市场,甚至浙江、江西、南直隶与湖广等地也有商人来寻李家拿货。
可以说,如今的李家,已不再是尤溪县的一方土豪,而是具有区域影响力的大商家了。而对省城福州的这座陶朱馆李家也加倍地重视,除了尤溪之外,别的陶朱馆兴建时李家通常都只承担两成以下的投资与权责,但对省城的这座陶朱馆,李家却承担起了将近五成的费用!
省城的这座陶朱馆平时只开侧门,一般只有商界重量级人物光临,或者省城高官莅临视察时大门才会开,但这顶轿子一到,陶朱馆居然大开中门,把这顶轿子迎了进去,在陶朱馆东厢走廊上,已有一个三十岁不到、留着一撇胡须的儒生在那里等着。
这个儒生是尤溪李家的重要人物,叫风启,本是江西人氏,十五岁那年随父母到福建探亲,路经尤溪,在尤溪的博文馆听了一场学生辩论,竟然就不肯走了,闹着父母让他留在那里学习。他的父亲也是个在公门有见识的人,多方打听之后居然也就答应了。那时博文馆尚无今日之盛,氛围与制度虽好,也有本地的名士偶尔涉足讲学,但教新学问的老师却只有那么几个,而且所研都未深入。风启入学之后,只几个月就将当时博文馆的功课学通了,然而他也没有离开,因为他在那里遇上了李彦直。
对那个比自己小着好几岁的“神童”,风启一开始有些不屑,但随着交往的深入,他渐渐由不服转为佩服,又由佩服转为钦仰,最后竟对比他还小几岁的李彦直执弟子礼,尊之为师。而李彦直对风启也比对别的学生不同,五年前开六艺堂,只招在博文馆学习中有突出天赋表现且愿意放弃科举考试的学生,风启就是最早三个登堂学生中的一员。三年前李彦直再建“一以室”,只有六艺堂中最出类拔萃的弟子才得入内,风启也是第一个入室。李彦直在福建各地先后办了十九座博文馆和三十六座止戈馆,有选择地招收各地贫寒子弟,十年之间所教育的学生已逾万人,这一万多名学生能通过入学测试,本身已是十里挑一,而六艺堂自设立五年以来,登堂弟子不过三十六人,其中入室者五,而不管是登堂三十六秀也好,入室五杰也罢,风启都是排行第一的大师兄。
六艺堂的教育系统,讲究的是学以致用、知行合一,所以三十六名登堂入室的学生没有一个是枯坐在书斋里苦读四书五经,而是以所学直接投入应用,如精数学者会被派去苏眉那边协理会计事务,语言天赋强者会被派去月港和佛郎机人日本人打交道,颖悟兵法、武术者则可能会进入机兵团接受训练甚至跟着机兵团上山剿匪,对商业经营有敏锐触觉者会被安排到各地的分店作见习掌柜,还有两三个对手工业设计有兴趣的学生进了铁厂秘坊——这就是他们实习的过程,也是他们毕业之后的职位去向。三十六名登堂学生实习的方向几乎人人不同,而风启的角色尤其特殊!
从登堂的那一天开始,李彦直每次给知县的禀帖以及知县的回信都会拿给他看,又常常带着他穿梭于尤溪县各房,拜访延平府各方权贵,一年之后,李彦直给知县、县丞的禀帖基本上就由风启代笔草拟,三年以后,李家在商业上与公门有干系的事务便都有了风启的身影。可以说,风启虽然不姓李,却已经是这个系统里极重要的人物!所谓水涨船高,随着李家势力越来越大,风启在福建商界也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就算是福州城的富豪,风启与他们相见也是分庭抗礼。但此刻他却在廊下静立等候,待得轿子停下,才上前一揖,道:“三公子,怎么才到?”
轿子里那生员道:“乡试的事情,都办妥了么?”
风启道:“各方面都打点好了,一定保证三公子和五弟考试顺利。而且……”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刚才轿子中说话的声音不对,停了停,试探着问:“三公子?”
轿子中的生员忍不住笑了起来,风启听到笑声,先是一愣,随即哼了一声,掀开了轿帘,看了一眼,先遣散了从人,然后才指着轿子里那生员怒骂道:“老五!你越来越大胆了!竟然连钜子也敢冒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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