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狭长狐狸眼,在看到秦玉桐的瞬间,冰雪消融,染上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周锦川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见秦玉桐的眼睛倏然亮起,那种光彩,是他从未见过的,像是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第一束光,璀璨得惊心动魄。
“爸爸!”
下一秒,那只他刚刚还觉得像兔子一样娇小的身影,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她挂了电话,提起羽绒服的下摆,像只乳燕投林般,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男人飞奔过去,然后,纵身一跃——
整个人挂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显然早已习惯,稳稳地接住了她,手臂有力地托住她的臀,将她往上颠了颠,动作亲昵又自然。他低头,任由女孩儿的脑袋在他颈窝里乱蹭,声音里是化不开的宠溺:“小乖,慢一点,摔了怎么办?”
“我才不会,”秦玉桐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腰上,整个人像个大型挂件,“我想你了嘛。”
男人失笑,腾出一只手,摘下自己的羊绒围巾,一层一层地围在女孩冻得通红的脖子上,又伸出指腹,轻轻擦掉她鼻尖上一点灰尘。他的视线扫过她身后的片场,目光在触及不远处的周锦川时,有一瞬间的停顿,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
周锦川站在原地,像个局外人,被彻底隔绝在那方亲密无间的气场之外。
他看见男人抱着秦玉桐,毫不费力地转身,为她打开了副驾的车门,又细心地替她理好裙摆,关上门,自己才绕到驾驶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长年累月养成的默契。
奥迪车汇入上海拥挤的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原地只剩下那串喜气洋洋的红灯笼,在寒风里轻轻摇晃,光影落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周锦川垂下眼,屏幕还亮着,那句“晚上一起吃个年夜饭?”显得如此多余,甚至有些可笑。
他胸口那点温热的火星,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他按下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地,将那句话清空。然后,他从通讯录里翻出“父亲”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那边很热闹,有麻将声,有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
“喂,锦川啊?”
“嗯,爸,”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新年好。”
“哎,好好好!你也是!吃饭了吗?剧组有饺子吃吧?”
“吃了。”周锦川淡淡地说,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片场入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辆黑色奥迪的车影。
又是不咸不淡的几句问候,他听着电话那头父母与亲戚的笑闹声,觉得那份人间烟火离自己无比遥远。
“行了,不打扰你们了,”他说,“都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他终于将那根一直没点的烟递到嘴边,点燃。尼古丁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里,带来一阵熟悉的、轻微的晕眩。
他想起秦玉桐跳上那个男人身体时,那种全然不设防的信赖。也想起那个男人叫她“小乖”时,那种理所应当的占有。
男人还是大的好,会疼人。
他自己说过的话,此刻像一句精准的嘲讽,在耳边回响。
上海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城市折射出的一片橘红色光晕,看起来虚假又寂寞。他狠狠吸了一口烟,任由苦涩的烟草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