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贰】(2 / 3)
毓章问英宇泽:“陛下一会儿该说的话,可都记清楚了?”
英宇泽的声音透着孩童特有的正经可爱:“朕都记清楚了。将军可放心。”
他全然掩饰不住兴奋之情,只要能同沈毓章在一处,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是高兴的,更何况今次还能出宫来,见识他未曾见过的地方与人物。
沈毓章又问:“公主可曾告诉陛下,今日为何要陛下出宫?”
英宇泽很是谨慎地思索了一阵儿,而后认真答说:“朕要去救忠臣。”
沈毓章道:“若无忠良之臣,则英氏江山难守。陛下身为人主,今后当学会明辨忠奸,更须明白,忠臣可为国流血,国却不可令忠臣蒙屈。”
英宇泽似懂非懂,却仍然点着小脑袋,记下了听到的每一个字。
……
台狱中,守狱诸吏虽早已被传过令,但人人面色惶恐,惴惴不安。他们从未有人近睹过天颜,更从未听说过皇帝会亲临这等腌臜之地。
一道微弱光线从窗洞中投射入狱牢中。
外面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吏将牢房铁门重锁打开,再将门完全打开,对里面叫道:“顾大人,陛下自宫中来,您须起身见驾了。”
本在用粗劣的纸笔写字的顾易闻言,稍怔,疑自己听错,故而动作略显迟滞。
脚步声临近,到牢房门前停下。诸吏噤声而退后。随即,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了牢房门口。
顾易先看见了沈毓章,然后才看见被沈毓章牵着手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至尊者才能穿的衣物。他看起来有一丝紧张,小手将沈毓章抓得紧紧的,小嘴也抿得紧紧的,一双眼却很明亮,牢牢地注视着顾易。
顾易从怔愣中回神,连忙起身,稽首大拜,道:“罪臣顾易,叩见陛下。”
小男孩犹自好奇地打量着他,小脑袋还歪了一歪。
沈毓章低声唤道:“陛下。”
被提醒后,英宇泽才想起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一时间小脸上挂起懊愧之色。他赶紧抬头望了一眼沈毓章,在收到后者无声鼓励的目光后,遂鼓起勇气,将手慢慢松开。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迈步上前,伸出小手,碰触跪伏在他身前的男人肩头,学着大人的模样做了一个虚扶的姿势,以满是稚气的声音开口说:“顾卿平身。”
男人的肩头微微颤抖,只敢抬起头,未敢站起身。
英宇泽又有些紧张了,他再度鼓了鼓勇气,尽了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郑重而严肃,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最要紧的话:
“顾卿未负国,国必不负顾卿。顾卿受苦了,朕亲自来接顾卿出狱。”
话音落下,英宇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的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热泪,砸在肮脏的牢房地上。
他睁大了眼睛,问说:“顾卿为何哭泣?”
男人答不出声,仍自流泪不止。
这牢狱,这男人,这热泪,一幕幕场景太过鲜明,重重地印入仍然懵懂的英宇泽心间,叫他此后一生难忘。
此时的他不可能想得到——
若干年后,当他亲执御笔,每每欲落朱批于狱令之上时,便会想起幼时所见此情此景。
世间唯忠臣不可蒙屈,不可含冤。
后来,他统御江山凡六十三年,为大平历代帝王在位时间最长者,亦为大平历代帝王在位时国中每年诏狱最少者。
有君仁明如此,何忧前烈不复。
……
傍晚回宫,一直到用罢晚膳,英宇泽都乖巧出奇。
待宫人撤下残羹,他方瞧了瞧一旁的娘亲,又扭头瞧了瞧另一旁的爹爹,开口问:“沈将军,朕今日是不是做了一回好皇帝?”
沈毓章忍俊不禁。但他仍然板正了脸色,答道:“陛下今日做得很好。”
英宇泽有些高兴,小手去拉沈毓章的衣袖,又问:“那朕是不是可以向将军讨个赏赐?”
沈毓章摇首,道:“陛下至尊,只有赏赐臣子的规矩,没有向臣子讨要赏赐的规矩。”
英宇泽听懂了,立刻更高兴了,道:“沈卿,那朕给你个赏赐。你今夜就留在这宫里,陪朕睡觉吧。”
沈毓章没有吭声。他转动目光,投向英嘉央的脸上。
英嘉央未看他,只是对英宇泽道:“陛下何以如此不懂礼数,不懂体面,不懂规矩?沈将军是外臣,岂能留在宫里陪陛下睡觉?”
英宇泽顿感委屈,可怜巴巴地小声道:“朕都做一个好皇帝了,为何还是留不下沈将军呢。”
见娘亲不答他,英宇泽又转而变得气鼓鼓地,自己从凳上挪下地,扭身就走:“朕不要你二人陪了,朕要自己去睡了。”
英嘉央不哄他,也不阻挡他,冲边上的内侍无声使了个眼色,叫人跟着英宇泽去内殿,伺候他就寝。
她也不看沈毓章,低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沈毓章这时开口:“央央。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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