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道玄只是熹微笑笑,客气道:“我是北边人,那处有句老话,叫打断骨头连着筋,便是如此了。”
沈德顺很是得意,这时沈玉良走过来,看着笑容亲蔼的梁道玄,冷不防道:“既然如此,为何沈大人没有亲自来见我父亲?”
没等梁道玄开口,沈德顺给自己二儿子的背后来了一巴掌:“浑话!还叫沈大人呢?该叫大哥!”
“不是沈宜不想,是他实在走不开,这两日他有件事不得不办,待办完回来才算。”梁道玄觉得自己这素养,建议以后史书记载,请使用“处泥淖尔毓秀临风”这样的话,不然他做鬼都要找史官托梦说道两句。
当然,他也感觉到沈玉良的机敏和疑心,自然而然叹息一番,略显无奈:“沈宜也是进退维谷,还请沈太公见谅。”
沈德顺以为出了什么事,眼见的富贵要飞了,当即惊恐道:“莫非我大儿子出了什么事?”
梁道玄想的是,你儿子早些年真出事的时候你不知道死哪里去了,现下担心自己凭空而生的好日子,倒假惺惺地问,可他又不能表现出丝毫厌恶,唯有佯装倾诉:“沈宜预备向太后请辞离宫,以避弟弟的贤路。”
沈玉良听罢心下一喜,他到底是孩子,即便有些心机,但很难掩饰贪婪的真实欲望。
之前他就一直担心,因为兄弟二人的特殊身份,导致他伴驾御前的机会丧失,毕竟沈宜的官职摆在那里,相较之下,眼前的利益和潜力之选哪个要紧,明眼人一看便知。
可眼下如果沈宜退出,那就意味他一定选上。
谁知这时沈德顺面色骤变,仿佛是从座椅里弹跳起来,惊慌道:“可不得行!这叫什么事情!哪有哥哥让弟弟的!我们老家,连成家都是哥哥先娶媳妇,弟弟才能找媒人上门!怎就叫我大儿来让?不行不行!国舅你得和他说说,这事儿我不同意!这死孩子还是个娃儿,谁知后头能考个什么样子,出息到哪里去。”
沈玉良听完,也是便了颜色,却不敢言语,只低着头。
看着表情各有精彩的二人,梁道玄感慨,这两个人真是亲父子啊……
“老太公坐。”梁道玄搀扶沈德顺坐好,笑道,“太公是质朴之人,不懂官场这些弯绕。要是沈宜不摆出些姿态来,这兄弟二人都做皇帝近臣的事,就会被御史拿来造事,他们一天专盯着这些给自己添资历耍威风,这般好的起事由头,怎会不抓紧?”
“那这……”沈德顺凭借贪婪的敏锐似乎听出了梁道玄的弦外之意,“就是说……大儿他走个过场,让人不说嘴咱们?”
梁道玄觉得自己一脸两天离家,没有看过妻儿,反而是成天对着眼前父子的嘴脸,这应该算工伤,朝廷要给他抚恤的,还得是不小一笔银子。
他笑得释然,一副得心应手的模样,拍了拍沈德顺的手背:“老人家安心吧,太后是我妹子,我妹子知道怎么做的。沈宜摆出姿态来,回头让人指摘,这边也好说是陛下和太后留的人。要真是为了人家一对兄弟都是人中龙凤而偏要革职一个,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旁人要说,就是他们嫉妒罢了。我这一趟护送,也是沈宜实在不放心,他又不能结交外臣,满打满算整个朝廷里,唯有和我托得上,只好求情我护送二位回京,这京中沈宅,还有安排,二位就安安心心,等着回京吧。”
对当朝太后都一口一个妹子的头号外戚,却也对自己的儿子毕恭毕敬,且有求必应,不敢驳了面子,沈德顺心中大快,让人取来冰镇西瓜,与二儿子一道享用。
这样胡吃海塞,傍晚才入了帝京,拐过街巷,抵达沈宅。
沈宜要认祖归宗的事如今不少人知道,有些人为了巴结,早已备下厚礼送至门前。原本沈德顺看眼前这不大宽敞对比沈宜身份略显寒酸的家宅还有些失望,可当后院堆满一地的富贵物什耀满他的双眼,他的双腿怎么都挪不动道,只会连夸此间乐哉,并且表示,房子如何不算什么,一家人团聚才是真的福报。
梁道玄冷眼看着,嘴角笑着,和煦如春风,妙语若连珠,哄得沈德顺眉开眼笑,一直绷着脸的沈玉良也被眼前从未有过的富贵迷了眼,一时陪笑,三人其乐融融。
“这里不算什么,里头才是沈宜的一番心意,他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领老人家去看看,咱们移步吧。”
沈德顺一步三回头,盯着满院子的财宝贺礼,生两个眼珠已然不大够用的样子。不过当他到了后堂,眼睛却睁得更大。
此处预备了香案的法桌,以及一应上好贡物,皆是祭祖大礼之数,院内还为见证人预备了凉棚与舒适的座椅,檐下又布了牌位列阵,四个牌位看着冷清,但阵势十足。
“沈宜说了,既然要认祖归宗,他就要人尽皆知,不能悄无声息,也让人知道,他是有家人的。”
梁道玄说完惊讶地发现,在提及家人等话时,沈德顺神情自若,竟然还有些感动,没有半分惭愧,他心中愠怒,但笑容依旧,又接一句:“老人家,您的福气在后头,两个儿子各个得力,前程似锦,这次就稍稍辛苦一些,陪沈大人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