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鲸鱼与旅鼠(1 / 2)
初秋早上八点,阳光虽好,但是温度远不如夏天。
檀香淡烟中的照片,女子脸盘是典型的鹅蛋脸,五官温婉柔和,盈盈浅笑仿佛深情凝望着前面的父子俩。斯墨将手中还蕴含着水汽已经修葺整齐的白菊插入母亲灵位前的白玉瓶。白菊是海伦一早起来亲手采摘打理的,一股柔情驱散斯墨心中淡淡的哀思,祖上规定不是家人或姻亲不能进入斯家骨灰堂,小丫头贴心地以这种方式劝慰情人。安静地站着看向左手边的父亲。一左一右站着的父子俩外形相似如镜像:黑色真丝羊毛薄西装套装配白色衬衣,身型修长挺拔,五官清隽儒雅。只是斯瑞的衬衣开了三个扣子,掩映着因为热爱潜水而晒成麦色的胸膛,斯墨则只开了领扣,硬领整齐端立;一个不羁,一个严谨。
“你像你父亲。”妈妈总喜欢温柔地摸着爱子的头发说,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她也会这样念叨着,仿佛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称道的功绩。郝丽儿允许斯墨私下喊她妈妈,却一定要他记着称斯瑞为父亲、佟雅为祖母、斯伟文为祖父。斯墨的童年乃至青少年的家庭生活似乎只有妈妈的陪伴:斯瑞常年不着家,佟雅虽然也极其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子,但她对家里家外的事绝不轻易放手,加上斯伟文早已经缠绵病榻,注定没有时间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郝丽儿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她外形高挑,长相古典柔美,怀着深情长年容忍丈夫的冷淡与放荡以及婆婆的挑剔与霸道。她原是西北煤矿巨头之一郝世雄的小女儿,她的父亲是粗俗不堪的初代暴发户,郝丽儿出生那年正逢他运气爆发之时,此后郝世雄一直顺风顺水,郝丽儿也自然成了他的心头肉。不像哥哥姐姐们是被粗放式养大成人的,事业稳定的郝世雄从不吝啬对郝丽儿的教育,自她懂事以来比照的都是上流社会的最高标准来培养,加上她性格温柔,天生聪慧,言行举止不比任何大家闺秀差。
郝世雄本也不愿意自己掌上明珠高攀斯家,虽然分据南北而且不在同一个行业,也不在同一个圈子,但是对高门深宅的艰辛他也略有耳闻,加上女儿嫁过去要与佟雅这样的强势的婆婆共同生活,豪门媳妇的日子可想而知。
然而21岁的女孩还是不顾言语不通,文化差异极大,毅然不远千里嫁入南方世家,至死不悔。
今年是郝丽儿去世第十个年头,也是斯瑞第一次在妻子忌日拜祭亡妻。他当然不爱他的妻子——他的爱情不为任何一个女人停留。两人是在哈大认识的,妻子比他小两届,她刚进校门,他已经快要毕业了;她在迎新晚会对他一见钟情,他对她却毫无印象,他一心尽快取得双学位回国继承家业,无心情爱。况且,爱他的女人实在太多了。离开国前,圈子里面的朋友为他举办了饯别宴,他尽情地享受临别前的放纵——烈酒、叶子、女人,他知道他回去后面对的就是家族里以及生意场上的豺狼虎豹。当晚,郝丽儿为心中的王子献上了纯洁并意外怀上了“龙种”。斯瑞当然不愿意负责任,他才24岁,前面还有无数鲜花任君采摘;但是迫于家母淫威,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如果你不把人娶回来,斯家这个当家位置我也乐得给了你二叔。”母亲威胁道,母亲为丈夫和儿子守着这个当家位置,数十年来无所不用其极,现在竟然为了那个未成形的胎儿竟然要威胁放弃?斯瑞叛逆的话还没说开,一向威严的母亲竟然跪下了,披头散发,疾呼:“枝叶不茂,教子无方,无颜面对斯家祖宗!”一头竟要撞上旁边的实木高柜。斯瑞妥协了。他一生唯敬佩自己的母亲,不忍母亲如此伤心。
况且娶哪个女人不是娶?他事后仔细盘算,郝丽儿性子软,肯定管不住自己,也能顺着强势的母亲;她出身虽然不高,但也算是身家丰厚而且聪明得体;跟自己的时候还是清清白白的处女,眼里的深情是骗不了人的,肚子里面肯定是自己的种。
二十多年过去了,斯墨还是自己唯一的孩子。斯瑞望着对面沉思的儿子,不得不佩服母亲的高瞻远瞩。上天是公平的,虽然维持公平的方式有点残忍。斯家长房有权有势,带领家族繁荣昌盛,自身却自斯伟文父辈起就世代单传,连不能传承家族姓氏的女孩也没有。二房三房倒是枝繁叶茂,家里的家外的一个接一个。
斯伟文体弱多病,佟雅生斯瑞之后滑过两胎就没能再怀上了。到了斯瑞这代更离奇,除了斯墨外,郝丽儿和其他女人都没再能怀上他的种。斯瑞圈养过好几个妙龄处女,性爱频繁而且没有做任何避孕措施,竟没有一个受孕。年轻的时候斯瑞不在意,他不受世俗约束,他相信人死如灯灭,身后一切事与他无关;随着年龄增长,看着与自己越来越相像的儿子,他逐渐理解那种传承的渴望:渴望自己的基因在这个世界里千秋万代,即便自己肉身死了,自己的一部分会在另一个躯体代替自己活着。这份渴望让他回归父亲的角色。斯墨15岁那年郝丽儿病逝,斯瑞便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培养独子,不是因为对妻子的爱与愧疚,只是因为郝丽儿临终前斯瑞终于拨出时间与妻儿相处,令斯瑞发现儿子与自己竟如此相似——不是单纯外表的相像,而是那份带着斯家基因烙印的骨子里面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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