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商贸就十分繁荣。梧州府毗邻广东肇庆,西江是珠江干流,扼百粤咽喉,也承接着两地重要的贸易往来。在1897年,光绪帝应《中英续仪缅甸条约》被迫下令梧州开埠通商,洋人利用内河口岸开展进出口贸易,梧州商业贸易得以长足发展,繁荣更是达到鼎盛。那时光是每日开往香港的游轮就有八艘,书信往返不过隔日,梧州因此曾被称作小香港。
不过这是后话,现在的戎圩城繁荣热闹,依旧可窥八桂枢纽,百年商埠的盛名。可在一百多年后的现代,拥有第一座两广总督府、以及国立广西大学的繁荣梧州,只是广西一个没落的几线城市。
闫禀玉不禁感慨,时代真是滚滚车轮。
马头一转,他们进入一条尚算宽敞的深巷,光滑的青石板铺就,两侧房屋皆由青砖砌成。巷中房屋多开侧门,并不紧闭,有横闩圆木格挡,外架半截矮门,经过时凉风阵阵吹拂。闫禀玉骑马上,能从门的上半截空处望见屋内的天井。这应该是岭南传统民居的趟栊门(西关大屋比较出门),横闩圆木可左右开启,半截矮门为了隐私,兼具防盗与通风。
长巷幽静,闫禀玉得空问:“我们现在在哪?”
马蹄踏过青石板,铮铮脆响,卢行歧的声音夹杂其中,也扬起一丝畅意,“金龙巷,卢府所在之地。”
为鬼百余年,他应该早习惯了伤痛,如今可回到旧时家庭美满,开心期待是必然的,所以闫禀玉听得出他的情绪变化。只是这么突然回去,那原本的“卢行歧”呢?
“我们这样堂而皇之回去,不会碰到那个‘卢行歧’吗?”
卢行歧忽勒停马,却说:“卢府正门临街,侧门便在直走的巷子尽头。”
少时夜归或闯祸,他便会从侧门入,一来离他所居的四宣堂近,二来可绕过爹娘住的正房卧松堂,以免惊扰。
但他策马转向,进入另一道偏巷。
“不是,走错了吧?”闫禀玉回头喊。
“你且等着,仔细瞧。”
如此,她耐着性子等。没过多久,巷道前景变化,重回原先正确路线。
“这是怎么回事?”
马儿也似乎恍惚了,停了下来。
卢行歧回道:“过去无法改变,身处其中,只能遵循,一旦错途便会修正。”
既然能修正他的离轨行为,闫禀玉似乎明白了,“所以你在这里,就是原本的卢行歧,遁前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的记忆?”
“嗯,遁前生就是无法干涉地重走一遍过去。”卢行歧蹬了马腹,继续前行。
闫禀玉还以为回到过去是像卦境那样的旁观者,想不到跟穿越者一样亲自经历。不过细想便能琢磨,这个维度的人能看到他们,并且她会感到疼痛,身临其境一般。但有一点,这里在过去没有她的踪迹。
“可我不属于这里,我的言行也无修正一说,是否代表我在这里可以任意妄为?”
“或许,关于你的事物,应该是自由不受控的。”卢行歧说着,松开缰绳搂住了闫禀玉,在她耳边轻声,“正因为你不属于这里,可能一晃神就会被‘过去’弄到何处,我不放心你离开我的视线。所以得给你寻一个新身份,好让你能够无限制地待在我身边。”
“那你想好了吗?什么身份?”
身份要合理,户籍还要可查,更要合情地瞒过阿爹阿娘,说实话,卢行歧很是犯难。
“我还未找到,只能将你蒙头掳进四宣堂,先让我金屋藏娇。”他趣声说完,直接扯过披风掩住闫禀玉头脸,将她打横抱起,再跳下马。
刚近侧门,门倌及时推开趟栊,恭敬地低眉,“门君回来了。”
卢行歧嗯了声,脚步如风。
门倌不敢直视,只见丝绸披风一角荡过眼前,饱满地团在门君腰腹,像私藏了什么宝物。
闫禀玉被蒙着头,只觉得卢行歧一路直行,然后拐个弯没多久后就放下她,帮忙取下披风。一睁眼,就被高处天窗透入的光线晃了眼,再一定睛,天窗有透色有琉璃彩,次第照在青砖墙壁,浮光映彩,很是通透。
闫禀玉转圈环视,她现在身处一个挑高客厅,阳光无垠,视线十分开阔,“这是哪里?”
卢行歧扬了扬下巴,“你出了天井去看。”
天井不大,中间铺石板道,两侧放置水缸,养了荷花和龟背竹等少量植物,同样充满阳光。
“能出去吗?会不会被人发现?”闫禀玉现在不是还没身份么,怕解释不清。
“这处安静,平素不会有人打扰。”
那就行,闫禀玉好奇地穿过天井,踏门槛过门户,仰看门牌,“四宣堂。”
她念了出来,然后又跑回来问卢行歧,“门牌什么意思?”
被披风闷,又跑来跑去,她脸上出汗,卢行歧好笑地卷袖子帮她揩拭,“取自‘四方于宣’,含守护之意。”
闫禀玉不甚在意地在额间一抹,擦干了汗,“这是你的居所吗?”
卢行歧收手垂袖,“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