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通话的时间点,正是她离家返回晋州的列车开动后不久。彼时,她正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试图将家中的纷乱暂时抛在脑后。
而电话另一端,她的母亲,却将一场情绪的海啸,毫无保留地倾泻给了林知韫。
这漫长的四十七分钟,林知韫是如何独自熬过那段时间的?
面对母亲的质疑、指责、甚至可能人格的贬损、辱骂,是低声下气地保证,还是沉默地承受了所有指责?
她竟然一无所知。
陶念轻轻锁上屏幕,将手机放回茶几原处。她望着厨房门口那道在烟火气中忙碌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林知韫的腰,把脸埋在她微凉的针织衫脊线里。
林知韫关掉灶火,锅里的余温还在滋滋作响。她转过身来,双手轻轻握住陶念的手臂:“从岚岛回来这些天,你一直不开心。”她看着陶念的眼睛,“是打算一直这样闷着,还是愿意和我聊聊?还是说,你觉得我不能承受,想自己解决?”
“我妈前几天……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陶念的声音闷在她肩窝。
林知韫盛菜的手顿了顿,油焖笋片落在白瓷盘里:“嗯。她好像察觉到我们的事了。”
“她说了什么?”
“她不赞成。”林知韫将盘子端到餐桌上,“我能理解。父母都需要时间接受这些事。”
“她是不是……说得特别难听?”陶念揪住她衣角追问。
“没有。”林知韫转回来时嘴角有柔和的弧度,“别把妈妈想得那么可怕。”
“她有什么资格那样说你……”陶念的声音突然哽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林知韫立刻走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丝:“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
陶念在她肩头抽泣片刻,情绪稍缓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轻声说:“林老师,当年你被举报的那件事……我都知道了。”
林知韫的身体微微一僵,扶着陶念的肩膀,柔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是我爸。”陶念说出这三个字时,泪水再次滑落,“是他拍了我的周记本,写了举报信。”
林知韫原本轻抚陶念后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陶念仰起泪痕斑驳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他因为觉得我的高考成绩不理想,又看到我周记本里曾经写过的话,无处泄愤,就做出这种事……而你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林知韫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轻轻擦去陶念脸上的泪水,将她重新搂入怀中。
随后,她将陶念拉到了沙发上,握着陶念的手,缓缓说道,“因为这件事情,不光是你父亲的事。周记本上的事,我可以自证,但当年有人交上去的,除了你周记本的片段,还有……一些照片。”
“什么照片?”陶念揉着发红的眼睛抬起头。
林知韫解锁手机,指尖在相册上停留良久,终于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她将手机递过来,陶念看见四张模糊的照片。
第一张,高考考场外,她扑进林知韫怀里的瞬间被裁去周围的考生,只剩两个紧贴的身影。
第二张,也是那天,过马路时林知韫护住她手腕的动作,在长焦镜头里像十指相扣。
第三张,高考前一天,送药那夜林知韫叩门的抓拍,像是半夜去找独居的女学生相会。
第四张,陶念当时摔倒在路边,林知韫在医院给她上药,她疼得抓住林知韫衣角,林知韫拍着她的后背。
陶念清楚记得每个场景的真相,这些被她珍藏的温暖瞬间,在扭曲的镜头下都变成了罪证。
“你看,”林知韫苦笑着,“他们不需要真相,只需要一个符合想象的故事。”
陶念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指尖微微发颤。那些偷拍的照片,刺得她眼睛一酸。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拍的?”她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来。
她抬起通红的眼睛望向身旁的人,林知韫平静的侧脸在灯光下像一尊蒙尘的玉像,陶念突然觉得胸腔里涌起一阵剧烈的疼痛。
怎么会有人忍心把污泥泼向这样一轮皎洁的月亮?
难道真应了那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这阵摧折明月清风的风,凭什么来自本该育人的净土?
“应该与你父亲无关。”林知韫想了想说,“那时高考成绩还没出来,他的动机还没形成。大概率是……当时二十一中的同事。”
“当时周屿的父亲——周书记,第一时间约谈了教育局领导和校长。他们的核心诉求很明确:必须把火势控制在围墙内。”
“给我处分其实是种保护。既要堵住举报人的嘴,又得保全学校的脸面。”她看着陶念,继续说,“就像截肢手术,切掉一条手臂,是为了保住整条生命。”
此刻,陶念才知道,当年那个站在讲台上清隽如谪仙的林老师,在她高考结束后,曾怎样独自蹚过一条布满荆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