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支撑不住,袒露出自己的恐惧,赵祯眼圈红着,手里没再使力,郑杰揪着头发,情绪已近崩溃,“如果最后……程明生没有死,那我们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已经快要被折磨疯了,林书音走下楼梯,路过长桥,桥下河边又立起一个新集装箱,但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桥的尽头,地上铺着一张写有红字的白纸,林书音没见过也看不懂,但还是投了币,捡起白纸上的铜钱,“怎么算?”
算命先生摘了圆形墨镜,指着白布,“随便抛,结果自然就出来了。”
旧铜钱抛出弧线,最后落在白布外。看来她想得到的答案不在这张纸里,林书音将剩下的几枚钱全部投进碗里。
“姑娘,我还没算呢。”
“不用了。”
“哎,姑娘。”男人又叫了一句,林书音转过身,算命先生已经戴上墨镜,神神叨叨地转着脑袋,“尽人事,听天命,因果报应终有时。”
“阿音,我们见一面吧。”
包场咖啡厅只坐着一个人,林书音藏好衣袖的匕首走了进去,男人背对着,原本合身的白色衬衫如今空荡荡的。
林书音握着匕首,脚步因激动而有些凌乱,她早该这么做。
“阿音。”
林书音脚步不停,紧紧盯着心脏的位置,程明生转过身将人拥入怀里,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刀锋藏于身侧。
血珠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比头顶上方的监控红点还要鲜艳。
刀刃割着掌心,近乎刺进骨里,程明生就这么握着慢慢抽出匕首,悄然滑进大衣口袋里。
她再一次失败了。林书音眼泪决提,浑身颤抖,程明生抬起另一只没被血染脏的手,拨走被咬进唇里的发丝。
意识昏沉,朦胧间,她听到他说——
“你会得偿所愿的。”
等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白日,林书音举目四望,还是昨晚的咖啡厅,身上盖着一件毛呢大衣,而室内空无一人。
审判已走入最后阶段,可距离开庭前一个星期,程明生消失了。
这件事林书音是通过新闻知道的,天价律师团四处寻找不见人影,怀疑是她们做了手脚,于是跑去警署报案,顺带着叫了一大群记者来。
「尽人事,听天命」
「你会得偿所愿的」
林书音放了水杯,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唯独他不会。
为找到程明生的踪迹,律师不惜请求调查程明生名下所有房产,而终于在郊外的一栋公寓里,找到了他。
林书音知道那栋公寓,他说是他亲自设计,为他们的以后。
听说人在沙发上死的,警察到的时候身体还有余温,吃了很多很多的止疼药,桌上、地上,到处都是,肺癌晚期的疼痛已经无药可治,程明生瞒着所有人,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其实一切有迹可循,只是她不肯相信,他这样的人也会死于疾病,死在审判前夕。
被告人死亡,终止审理,她们终究是没等到想要的审判结果,而关于权力的斗争也才刚刚开始。
“权势斗争,是我的事。”
微风习习,林书音眺望着海天一线,陈志贤叹了口气,官场污秽不堪,她不该一直耗在泥潭里。
“离开安城吧,这是阿文的遗愿。”
一封信递到跟前,是宋文柏的字迹。
「1996年,林书音隐藏卧底身份进入绿林社,1997年,接线人李斌死亡,由我接手卧底任务,潜伏八年间,林书音积极帮助警署破案,缴获无数毒品,从未有过一丝懈怠。还请陈总理体恤警员付出,帮其恢复清白身份,还她自由。——宋文柏?绝笔」
陈志贤眼眶湿润,阿文直到最后都是带着“宋文柏”的名字离开人世,到死都没能原谅他这个父亲。
海浪卷着洁白泡沫冲到岸边,林书音认真收好信纸,忍着眼泪没有打湿信纸。
他不要她耗在无穷无尽的斗争里,不要看到她从安城这座牢笼跳进另一座牢笼,世界之大,他想让她重新找到生活的意义,要她以后的人生只属于自己。
等温凉海风再次吹来,林书音和郑杰赵祯去看望了宋文柏,落日余晖倾洒,林书音踩过树枝,只身来到纪念公园,许舟与家人在此长眠。
最后的最后,她道别了自己的父亲,消失在人烟之中。
此后数年,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她走过古老的历史建筑,也看过绚烂舞动的极光,正与草原尽情奔跑的马儿相伴,碧海蓝天,总有她的归处。
当灵魂疲惫时,她会寻找自己的故乡。
万水千山,房茵最终将居所地定在了白岩村,一座被梯田托起的村庄。
村头一家小卖店里,老板正看着时间,门铃一响便对来人说着,“还是老样子?”
“嗯。”
一盒白烟,一个打火机。
等人走了,老板娘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