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二十文,无外乎百二十元。可买馒头六十个,三支最次的毛笔,五六条小单凳。
平常手艺不值钱,文曲老爷要用的东西才是高端货。
出门前,范希文仔细盘点一番屋中物什,所缺买不起,能买但不缺,只能出门转转。
锦里人气高,不仅因为此地文名远播,更因此处是自古以来蜀锦集散中心。
经历朝历代发展,锦里成功发展为成都乃至蜀地文化、经济、休闲的典型核心地域。
仅从街道铺设的青石和林立的商号、茶肆、酒楼、客栈便可见一斑。
如此古色古香的城市景致,范希文前世无缘一见,每一处都是非遗特色,每一块砖瓦均是华夏文明。
“七爷,今日要买何物?”
有为弯曲的鬓毛随其颠簸的身形而打颤,像极了大蟋蟀耷拉的触角,偏偏还生得两颗不完整的龅牙,越看越觉着有碍观瞻。
若不是不熟悉地形,才懒得带他出门。
“难得出门,四处转转。”
七爷也迷茫,一百多元大洋,吃个几菜几汤都成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在巷子中拱着,片刻后转至正街。
出门不算晚,这才巳时初刻,街上还有许多人叫卖、问货、寒暄。
前方一个铺子门前支着一块竖匾,上刻一个隽秀的“茶”字,笔迹如斜光入木,隐显两可,应是效仿宋金体所制。
茶肆生意极好,门前密密安了七八桌,门内显黑一时间看不清,瞅门面大小至少能摆下十数张方桌。
喝茶人不拘一格,有带帽者,也有头戴白巾或青黑巾者,少则三两人、多则八九人一桌,正座安排不下,便随意搭个角,也不影响吹牛说事。
这头巾有讲究,有人说是为诸葛丞相戴孝,不知真假。
说是茶肆,其实也不一定都喝茶,有那腹中馋虫搅事的,自然也会让博士提溜两盏酒来。
范希文正好奇打量间,忽听有人冲这边喊。
“范七,今日赶场也太迟了些,是因你那瘸腿行得太慢,还是因你家中管得太严?”说完嘻嘻哂笑。
见七爷面带疑惑,有为马上解惑。
“这是税府二公子,平日与你为恶,往日多逢他糟践,七爷这事你也忘了。”
“他家有钱?”
“听说是哪州助教,与老爷无所深交,为官之家多少也是有些资财的。”
“呵~”
七爷不以为然,冲茶肆方向拱了拱手,
“有劳挂怀。”
正欲继续前行,不料茶肆中起身五人,正是那税康几人,踱步拦住了前路。
“怎地,今日多长了几根背脊骨,腰杆愈发硬了?”
那欠欠的嘴脸勾得七爷手心发痒。
“税公子,这是何意?”
范希文干脆驻足。
“我等与你多日未见,今日恰逢,正想与你比试一番。”
范希文只觉心跳有些加速,到不是怕了这税家二少,隐隐有些兴奋。
“方才哂笑我又是何意?”
“我所说并无错处,据实而何来哂笑?莫非还能有人与你请早?若是有人说你今日早来,我输你千钱!”
税康皮笑道。
苍天大地,飞来横财!
范希文假装尴尬,又装作不忿。
“怎能没有!总有人要客套一句的,我敢打赌!”
几乎扯着脖子辩道。
“好!”
税康拍掌。
“我便不要你银钱,若有人与你道早,给你千钱,若无人道早,只需你伏地学犬,如何?”
“赌就赌!”
范希文死撑道。
茶肆中有些人起哄,纷纷说要为范希文几人做见证。
“从那边过来,走到这边,以此为距。”
税康身旁一麻面书生当起裁判划定范围,免得有人说税公子咄咄逼人。
“且容我如厕一番。”
范希文往来路走去。
“快去快回,晚了只怕死耗子你都碰不着。”
身后税康几人在有为隐晦的白眼中嗤嗤说笑。
片刻后,范希文又从巷子中出来,踮着右脚去到那书生指定的,背着手往终点走去。
这头的闹热早就惊动了街旁的人,一路走来也有许多人定睛观望着这小瘸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