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话,我绕过他身侧,步伐冷硬地走过去。没回头,不理会身后那片沉默,也不想知道他脸上的神情。
他什么都没说。就像这几个月来一样,我杀了路克,夺回权力,站上高位,染满鲜血。他只是静静站在我身后,不赞同、不反抗、不离开。
甚至帕克,在最初震惊过后,也能用苦笑接受我、拥抱我。
但崔斯坦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他的沉默比刀子更锋利,像一面镜子,照见我到底变成了什么。
我终于明白了。
这里不需要爱。
我回到柜台后,动作无声地蹲下身,指尖触上那块嵌在白色磁砖中央的大理石地面。那材质与周围格格不入,冷冽、深灰,带着黯淡的光泽,像某种被囚禁的心脏。
掌心轻轻贴上石面,我释出一缕魔力。魔法与石材接触的瞬间,空气震动了一下,那块大理石泛起一道极淡的光痕,像静脉在呼吸。
随即,大理石无声地往下沉没,露出一段窄而笔直的黑色阶梯。地板干净如常,却仿佛从中裂开了一道缝,把现实与禁忌一刀划开。
我缓步走下。鞋跟落在石阶上的声音轻微而清脆,每一步都仿佛穿过某种屏障。
当我最后一步踏上最底层,大理石已悄然阖上,切断了光源,也切断了上方的声音与气味,仿佛我从尘世走进地狱。
下方潮湿、昏暗,墙壁渗着冷气与铁锈的味道。魔法形成的屏障依旧完好地悬挂在牢门前,呈现出透明却致命的波纹。我伸手,喃声解除结界,能量瞬间消散,空气微微一颤。
接着,我从怀中掏出银制的细长钥匙,插入那扇布满旧血痕与刻印的铁门。转动时传来「咔哒」一声,清脆得像骨头断裂。
门应声而开。
铁门后是一间石壁构成的牢房,空气中充斥着血腥与腐败。里头没有床,只有一层脏污的稻草垫铺在角落。潮湿让墙面长满苔藓,地上积着发黑的水渍。
他就躺在那里。
全身是干涸与未干的血污,衣物早已残破,皮肤下的筋骨清晰可见。他像是一具仍有呼吸的尸体,卷缩在墙角,眼神涣散。
我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
「起来,乔纳?瑞亚。」我语气平静如水,却冷得刺骨,毫无情感波动。
他没动,眼神似乎连焦距都对不准。许久,他才像被唤醒似地抽动一下,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却又摔了回去。
「……你又来看我了。」他的声音哑到不像人。
我没有回话,只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自从八个月前我亲手将他抓回来后,我时不时会「来看他」。
每一次,我都将他打得遍体鳞伤才肯停手。他求过我、哭过我、道歉过我,但我从未原谅他。
其中一次,我是在抓他回来的第三个月去的。
那时我还不习惯看他这么狼狈,他的脸还有模糊的轮廓,是我曾经熟悉、甚至在夜里亲吻过的模样。
牢房里太静了,连我的脚步声都被石壁放大。他靠在角落,睁开眼时第一句话就是:
「你还是来了。」
我站在他面前,没说话,只将一小瓶水丢到他脚边。他抬起眼,看了我一眼,缓缓捡起,喝了一口,像在拖延时间,也像是在抚平什么冲动。
「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还在想…如果当初我没背叛你……现在我们会在哪?」
我冷笑,想转身就走,但他却忽然说:
「你记不记得那晚,在以前我的房间里,我吻你吻得多深?」
我蓦地转回身,走近他,蹲下。
「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舌头烂掉。」
他笑了,嗓音哑得几乎破碎:「如果那天我没松手,你会不会真的跟我走?」
我看着他,心跳竟有一瞬紊乱。
他的脸太近,气息仍带着淡淡的血腥与熟悉的温度。那是一种令人憎恶的熟悉感,仿佛只要我闭上眼,就能回到从前。
我忽然伸手掐住他下巴,力道几乎让他抬不起头。
「你不该活着。」
他愣住了,第一次不说话。
我松开手,站起身,眼神淡然,语气却像冰层下的碎裂声音:
「你之所以还在这里,是我仁慈。不要试图让我后悔。」
我没回头。那次我走得很快,几乎是逃离。
但我知道他看穿了我,那时我还没学会真正狠心。
三餐方面,我倒是吩咐崔斯坦负责供应,虽然他也时常借机折磨乔纳,反正两人本来就是死对头。
我低头看着他,没什么耐性地等待他的意识彻底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