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璃的茶杯悬在半空,蓦地品出一丝不对。
客人?
一旦开头,不对劲的感觉就停不下来了。房璃的第六感一向异于常人,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清楚那种不祥来源于何方。
直到某一刻,门口响起一串稳健的脚步,那瞬
间磁场搅动,没由来的凉气从脊骨窜起,房璃盯着茶杯,余光中,齐公子的口型一开一合,念出了个阴魂不散的名字:
“徐道长!”
噗。
一口茶结结实实呛在了嗓子里。
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齐公子善解人意地递过去一块崭新的帕子,促狭地笑道:“你们也认识徐道长?”
也?
房璃一边擦手,觉得这情节有点眼熟。
她假装喝茶,余光偷偷瞥向门口,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半光线,轮廓分明,五官不甚清晰,只有稳如沉玉的声音隐约递来:
“长鹤君。”
他在门外站了多久?
房璃在心里琢磨。
他们是因为柏墨临来拜访齐府,那这位呢,又是因为什么?
情境至此,房璃只能庆幸陈师兄早早离席,希望他走得越远越好。
没有想到冤家竟如此路窄。
怕什么来什么,越是不想遇到谁,偏偏在最不可能的时候遇到了。
徐名晟一早就看到了厅室里的房璃。
有时候巧合就意味着真相,徐名晟深谙这一点。
她在金蟾镇自称是普陈的义妹,多半和同光宗的案子也脱不开关系。
寒羊说地下城来了两个外人。
如今一看,恐怕就是这两人了。
徐名晟黑沉的余光缓缓擦过,房璃僵硬地挺直着脊背,顽强地喝着手里已经凉了的茶水,仿佛垂死挣扎般,在做最后的努力。
假装没有注意到他。
还在心虚。
这女子不仅来路不明,还分外自信,早上打算偷他的玉令,如今又想装作没事人糊弄过去。
说她聪明,有时却又显得如此……
蠢笨。
“面见城主一事如何了?”齐公子随意寒暄。
徐名晟撩了他一眼。
“还可以,”徐名晟简略道,“城主十分满意贵宗弟子,破格准允他们进入书塔学习。”
拂荒城的中央书塔,是整个城的中心。
藏书卷轶浩繁,有无数已经失传的心经术法,凝聚着古往今来天下心血,这其中藏着多少机缘,可遇不可求,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
陈师兄的决策果然不错。
能够在众多修士之中单独受城主召见的殊荣,恐怕也只有抱上狴犴宫这条大腿,才能够沾染一二。
按理说,这件事与房璃无关,应该置身事外,但她此刻却定定地看着齐公子,大脑里仿佛有电流涌过。
他刚刚说什么?
……贵宗。
贵宗??
另外两人虚情假意地客气一番,实在没话说了,徐名晟才以公事为由抬步离去。他前脚刚走,后脚房璃就木然回神,复杂地对上了齐公子揶揄的眼神。
她扯开嘴角:“公子莫非……”
“十年前一本稀世古籍在无涯谷出没,我随家父前往探查,路过同光宗,被那宗门里的老东西缠上。”
“勉勉强强吧,当了个门外弟子。”
说这话时,齐公子神色寡淡。
但房璃知道,倘若陈师兄此时还在这,定然要为这番话咬碎牙齿。
宗主秉性清高,餐霞漱瀣,虽常入世却不脱俗,绝无可能是姓齐的口中“被老东西缠上”。
至于个中内情房璃也懒得问。
宗主的规矩就是同光宗的规矩,也就是没什么规矩,门外弟子这回事,也只有同光宗能干得出来。
也正因此,当年她作为菁国太子,渡苦海,见徐轻雪的路上,才能被云游的宗主看上,当了两年的门外弟子,也是她最后的避难之所。
原来不止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