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卷草纹瓣式盒往沈鸢眼前推了一推,苏亦瑾强撑着道。
“你先收着,若是想离开汴京,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苏亦瑾说的是离开汴京,并非离开苏府。
沈鸢猛地抬头:“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什么?”
日光从窗口照入,落在苏亦瑾温润眉眼中。
“天下之大,姑娘何必拘泥小小的一方沈府?不如趁势而为,金蝉脱壳。”
苏亦瑾咳嗽两声,“再有,能将亲生女儿送来冲喜的能是什么好人,还不如一刀两断,彻底断了干系,也算是断尾求生了。”
这番话称得上大逆不道,松苓目瞪口呆。
沈鸢蛾眉轻蹙:“你容我、容我再想想。”
苏亦瑾颔首,忽然又道,“沈姑娘可是有心仪的人?”
沈鸢瞪圆双目:“我……”
她以前确实有心仪的人,可惜人心易变。
那个不顾一切挡在自己眼前,不论何时都会抓着自己不放的少年早就不在了。
谢清鹤对那段往事避之不谈,念念不忘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松苓哪里想得到苏亦瑾会这般直白,提裙匆忙踱步至门口,见四下无人,一颗心终于放下。
……
“十万两银子呢,公子还真是大善人,出手就是十万两。”
苏亦瑾的私库一直是小厮南烛掌管,一下拿出十万两银子贴补,南烛不可能不知道。
他往门口望一眼,好在松苓陪着沈鸢去了花厅用饭,暖阁只有他们主仆两人。
南烛絮絮叨叨,对苏亦瑾恨铁不成钢。
“公子好歹给自己留一点,这地契田地都送出去了,若是日后公子……”
话犹未了,南烛忽的收住声,眼圈红了一周。他狠命抹去眼角泪水,愤愤不平。
“兴许那许太医医术不精呢,又或是他诊错了。他又不是天师,怎知公子、怎知公子撑不到今夏。”
南烛泣不成声,泪如潮涌。
苏亦瑾笑着撑头:“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南烛吸吸鼻子,哽咽道:“我知道公子为何给沈姑娘那么多银子。”
苏亦瑾唇角笑意渐淡。
南烛哼哼唧唧:“公子可是认出沈二姑娘了?”
那年苏亦瑾被山匪带走,苏家差点闹得人仰马翻,连夜搜城搜山。
南烛那会还小,却也记得找到苏亦瑾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
这事知道的人除了他,也就只有沈家人。
许是怕被人知道这桩丑事,沈家从未提过这事。
南烛那会又一心系在苏亦瑾身上,自然也不会多嘴。
若非他长了一双锐利眼,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兴许还真认不出来。
南烛双手抱臂,唏嘘不已:“想不到竟是沈家的二姑娘,公子当真和沈二姑娘……不是,是少夫人有缘。”
南烛欣喜若狂,“少夫人可是也认出公子你了?”
苏亦瑾一手捧着诗集,斩钉截铁:“没有。”
南烛跃跃欲试:“公子怎么知道,待我去问问少夫人……”
“站住。”
指骨在书案上轻轻敲着,苏亦瑾冷声抬眸。
南烛刹住脚步,不明就里。
苏亦瑾不疾不徐:“这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也不许、不许同沈二姑娘提起。”
南烛错愕睁大眼,不解挠头:“为何?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故人相见,高兴还来不及,总不会心生反感?且公子和少夫人还曾有生死之交。”
诗集在书案上点了一点,苏亦瑾泰然自若。
“我时日不多,没必要让她为了我这样一个故人牵肠挂肚,徒增伤感。且她如今也有心仪之人,更犯不上为了我留在苏府。”
南烛眼中的光影逐渐黯淡,他小声嘀咕。
“公子这么会说,怎么不亲自问少夫人?兴许少夫人并非这般想。”
苏亦瑾挑眉:“……嗯?”
南烛抱着书跳开:“我知道了。”他脸上堆笑,“公子放心,南烛一定守口如瓶,不会乱说。”
话落,又笑着跑入澄黄日光中。
苏亦瑾无奈摇头。
风从窗口灌入,一张花笺从诗集中飘落。
竟是先前苏亦瑾在天香寺捡到的那枚。
花笺上洒落的桂花香早消失不见,只剩花笺上的一缕墨香。
字迹娟秀,工整灵动。
写的是李太白的《行路难》,应是为家中赶考的书生所求。
那时从天香寺回来后,苏亦瑾一病不起,也忘了寻找秋桂笺的主人。
沉吟片刻,他还是将秋桂笺收在妥当处,想着有朝一日让人送去天香寺的祈福树,也不枉原主人的心意。
……
苏府处处锦绣满目,园中雪色消融,映着满天日光。
松苓扶着沈鸢的手,罗绮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