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林多前书,13章4节,爱是恒久忍耐,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们如果爱一个人,就不要发脾气口出恶言,要忍耐对方的缺点,哪怕对方不回应”
希斯克里夫脸绷得死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那小兵撕碎——他的解释简直每一句都在扇他的耳光!都在把他最丑陋、最不堪的罪孽赤裸裸地摊开!
恒久忍耐?忍耐?他只有爆发和摧毁
恩慈?他的恩慈是算计后的施舍
不嫉妒?那噬骨的嫉妒每时每刻都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他嫉妒得发狂!
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他爬到这个位子,不就是为了张狂?
不求自己的益处?他求得全是自己的益处!他只想满足他自己的需求——报复的快感、占有的满足。
不计算人的恶?他的一生都在计算他人的恶,计算辛德雷的恶,计算埃德加的恶,甚至计算未曾伤害过他的她的
凡事包容、相信、盼望、忍耐?一样都没有!
他猛地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个字,“滚。”
士兵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地出了宿舍,门都忘了关。
冰冷的风裹挟着雨水吹进来。
过了许久,他才缓慢地睁开眼,那眼神涣散,没有焦点,仿佛灵魂已经飘离了躯壳。
他踉跄了一步,然后重重地跌坐在行军床上。挺直脊背颓然地弯下,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深深地插进了凌乱的黑发中,用力地抓着,仿佛要将身体里的什么连根拔起。
暴雨如注。
铅灰天空压得很低,仿佛随时要塌下来。
王莎裹紧身上的羊毛披肩,快步走向工厂宿舍。
一周了,那个如同幽灵般缠绕着她的身影没有出现。这一周,她难得地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正想着他真的放过她了?就看到了楼下那个融入雨幕的阴影。
他就站在那里。
希斯克里夫。
没有披雨衣,没有戴帽子,甚至没有试图寻找任何遮蔽。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倾盆暴雨中,像一尊被遗弃在荒野的石像。
深色的军官制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强健的轮廓。
雨水顺着他起伏的五官流淌,淌过他紧抿的嘴唇,滚动的喉结,他的头发被雨水彻底打垮,凌乱地贴在额头和鬓角,显得异常狼狈。
肩膀不再像平时那样挺直,而是颓唐地垮塌着。
心猛地一沉。
现在又出现在这里,淋着暴雨,他想干什么?新的算计?更迂回的玩法?
她脚步顿住,隔着密集的雨帘与他无声地对峙。
但当他的目光穿过雨幕,看向她眼睛时,她的呼吸瞬间屏住了。
那不是她熟悉的希斯克里夫的眼神。
希斯克里夫动了。他极其艰难地朝她走近,停在伞外,他抬起一只手,小心翼翼缓缓伸向她的脸颊,似乎想拂开她面纱上的一缕碎发。
离得近了,能看到他指关节上新鲜的淤痕。
本能地后倾。
希斯克里夫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僵在半空,缓缓缩回,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开口几次,才发出声音。
“和我在一起很痛苦?”
这个问题,像一个迟到了八年的审判。
沉默的几秒里,她想起了刻意不去回忆的,穿越成伊莎贝拉时的一切。
她深吸了一口腥冷的空气,“恩。”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和你在一起,是漫无边际的恐惧。恐惧波及无辜亲友的胁迫;恐惧时时需要提防的算计;恐惧人生自由的失去;最恐惧的,是有一天会承受不住呼啸的狂风,灵魂真堕到地狱里去。”
他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这话是实体化的尖刀,将他捅了个对穿。
一个破碎的、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声音,艰难地从他牙关中挤了出来。
“对不起”
瞳孔微微收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希斯克里夫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那三个字,此刻正剧烈地喘息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翻涌着令她陌生的愧悔、迷茫,还有一种孤注一掷。
他嘶哑地、更加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仿佛要穿透这滂沱的雨幕,砸进她的心里。
“对不起。”
这一次听清楚了。
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有些闷痛。
过去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平,哪怕它如此艰难。
她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目光平静而透彻,仿佛能看穿他灵魂里那片焦土。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又像一座正在被暴雨瓦解的沙堆,马上就要崩塌。
看着他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