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裴书誉拎着一篮水果站在门口,视线扫过屋内的郁景珩,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无声地退出去。
“干嘛?”郁景珩立刻没好气地开口,火气还没全消,“看见我在这儿就想走??”
裴书誉动作停住,默不作声地重新走?进来,反手关上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郁景珩看着他那副沉默的样子,又扭头瞪向病床上的陆赫安。
只见陆赫安已经微微蹙起了眉,眼神里适时地漫上一点刚醒不久的迷茫和虚弱,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轻轻挪动,像是在努力理?解现状,又像是单纯困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副情态,和几分钟前冷静权衡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么快就演上了??!
郁景珩看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彻底没了言语。他狠狠翻了个白眼,内心怒骂:你没救了陆赫安!我真服了!我也没救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先走?了!”
他说完,几乎是用撞的,一把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声在走?廊里咚咚作响,很快远去。
门被裴书誉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杂音。病房里骤然安静下来,两人之?间好像有些滞涩的空气。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裴书誉站在病床旁,目光落在陆赫安脸上,似乎想从他苍白的脸色中找出点什?么。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几乎在同一刻,两人一起出了声。
“你……”
“你……”
声音撞在一起,又同时停住。
裴书誉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你先说。”
陆赫安的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上,声音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 沙哑和迟疑:“你的手……怎么样了?”
裴书誉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了缩,随即又觉得这动作有些刻意,转而从水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和水果刀。
“没事。”他垂下眼,开始仔细地削皮,锋利的刀刃划过果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伤口浅,缝了几针而已。”
苹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缓缓垂落。
他顿了顿,刀刃停住,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你呢?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或者……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
“你希望我想起来点什?么吗?”陆赫安的声音很轻,却像颗小石子投入寂静的水面,在病房里荡开细微的涟漪。
裴书誉削苹果的动作骤然停住。刀刃卡在果肉里,削到一半的苹果皮险险地连着,悬在半空。
他抬起眼,看向陆赫安。对?方依旧靠着枕头,脸色苍白,眼神里那种刻意维持的茫然似乎褪去了一点,露出底下更深的、他有些看不懂的东西。
这个问?题太直接,也太狡猾。
像一个轻飘飘的陷阱。
裴书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他希望吗?希望陆赫安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包括好的,坏的,撕心裂肺的。
他真的希望陆赫安想起来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填补着空隙。
几秒后,裴书誉重新低下头,避开了那道目光。
手腕用力,咔嚓一声,那截悬着的苹果皮终于?断裂,掉进了垃圾桶。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声音听起来平稳,却透着一股刻意的淡:“想起来挺好的。”
他避重就轻,把问?题绕回了最?安全的领域。然后将?削好的、光洁的苹果递过去,指尖隔着纸巾,没有碰到陆赫安的手。
“来的路上问?过了,医生说你很快就能出院。”裴书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而且听说上面要恢复你上校的衔级。你有地方住了,今天?回去就把东西收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