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向熙身上的潮气被冷冽的空调凉风吹干,身上的不适感减轻许多。
她有了一些耐心,温声问:“你想聊什么?”
傅召棠目光深深看她。
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唇,“比如,聊一些适合我们现在的关系该聊的。”他说着,将隔板升起。
后座车厢里只留他们彼此。
视野所及,除了彼此的面容,便剩下窗外瓢泼的雨。
容向熙升起一种身在孤岛的错觉。
——世界倾覆,除了眼前人,再无其他。
她回视他,目光不闪不避,在他最终的动作未落实之前,她没有提前做出任何神情。
她没有恐慌,更没有害羞,只是平静看着他。
审视看他,看他究竟会不会进行下一步。
傅召棠先败下阵,移开视线。
他降下一点车窗,雨雾裹挟着热风吹进车厢。
在隆隆雨声中,他说:“这几天会有五湖四海的人来到傅家,我把你安排在后山客院,并不会引人注目。”
平息过心情,他看向容向熙,说:“能吸引遍布各州傅家人到此的大事情,是我祖父正式的下葬礼,不出意外,商家人也会过来,商首长主政南境时,跟我祖父结下深厚友情。”
从机场抵达南境傅宅要三个小时车程。
抵达大宅时,风停雨静,阳光热烈起来。
傅召棠牵着容向熙的手下车,像导游为游客介绍景点一般尽职尽责。
见容向熙目光在门前那棵遮天蔽日的柏树停留。
他笑说:“这棵树比我们要年长许多,大概是夏朝生人。”
容向熙也笑,“我知道,前朝皇帝还为它题字呢,那个时候你们傅家还是当地叛乱的土司。”
傅召棠道:“现在这里处处都是前朝余孽。”
应景似的,紫铜大门内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老人家穿长袍马褂,带着瓜皮帽,身后垂着一条长长的花白的辫子。
见了傅召棠,微微躬身,行了个抱拳礼,“二公子。”
见到容向熙,他微征,不知该如何称呼。
傅召棠说:“三叔的客人,容小姐。”
老人笑,“好,三爷在花苑搭了戏台子,听戏呢,您可以去瞧瞧。”
容向熙起了一点兴趣,“什么戏?”
傅召棠道:“按照他一贯的爱好,应该是[牡丹亭]。”
老人说:“今天听得[桃花扇],是贵客指明要听的。”
容向熙来了一点兴趣。
她对昆曲了解不多,但也记得[桃花扇]最出名的唱词——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听[桃花扇],不怎么吉利吧?”
傅召棠含笑,“王朝兴替都是自有时,更何况是家族?”
他看出她感兴趣,“走,我带你去听戏。”
刚进门,便有人迎上来,“二公子,有——”看一眼容向熙,似乎有些犹豫。
容向熙很懂眼色,说:“我去听戏,你们谈事情。”
傅召棠侧眸看向容向熙,温和说:“跟着薄叔,不要走丢。”
薄叔就是刚刚来迎接他们的那位老人。
傅召棠走后,容向熙跟着那位留着辫子的薄叔,慢慢往内院走。
整个傅家,笼罩在一股不知名的沉寂中。
深巷里走来一波又一波佣人,步履匆匆,每个人都低垂着眼睑,打扮得千篇一律——圆鬓黑裙,走路像猫一样。
薄叔也不说话,沉默往前走,到了地方,他顿住脚步,抬了抬手,“您请。”
容向熙望见他手上那枚碧绿的扳指,这一枚,似乎跟李莲英那一枚相比,也不逞多让。
“好。”
别了薄叔,容向熙自顾往戏台走去。
戏台上热闹纷纷,粉墨登场,戏台下,却空空落落。
台下,只有一人在安静听戏。
台上正唱着[桃花扇]最后一折——哀江南。
容向熙提裙,轻缓在前面落座。
那位唯一听戏的客人捏着茶盏,微移眸光。
望见是容向熙,他目光微顿,而后,清淡目光再次回转到戏台上。
容向熙也像没留意他似的,目光专注看着戏台。
听那一曲沉郁悲怆的[哀江南]。
过一会儿,傅漫云轻巧自戏台后走过来,她笑盈盈,张口就要叫“嫂子”,目光瞥到旁边人,紧急刹闸。
“嫂——容小姐。”她缓口气,尽量忽视旁边那位清冷矜雅的贵客,轻声凑在容向熙耳边说:“您不是喜欢李香君吗?扮李香君的演员在后院呢,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要合影?”
说着,她眨了眨眼睛。
容向熙笑了,“好。”
她起身,步履悠缓跟随傅漫云往后院走去。
傅漫云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