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闻言就没有再劝,拉过清客和耐冬细细交代了一番,才快步离去。
产房内。
炭盆烧得极旺,却驱不散满屋的血腥气,薛清慧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冷汗已经浸了她身下的褥单,一双手死死抠住床栏上的雕花,她嗓子已经喊哑,只剩破碎的喘息。
“娘子千万别睡,再使把劲。”稳婆周氏跪在床尾,声音发抖,手上全是血。
“我好像快……不行了。”薛清慧眼神涣散,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胡乱挣扎着,手腕上挂着一串紫檀佛珠,忽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抓住过来喂参片的王嬷嬷的手,声音断断续续:“嬷嬷我是不是不太好了?”
王嬷嬷僵了僵:
“怎么会,娘子莫要胡思乱想。”
薛清慧摇头,愈发虚弱:“之前母亲寻了宫中太医给我请脉,说我腹中是个男胎。”
“如果有个万一……你就告诉祖母、保孩子,一定要保住我腹中的孩子。”
王嬷嬷唬了一跳:“娘子,没有的事,您千万可别糊涂。”
“老夫人已经派人去请太医,您再用点力,一定能平平安安生下一个健康的哥儿。”
薛清慧大口大口喘着气,空洞的眼神,一直盯着帐顶那一片绣着仙童戏水的花纹,泪水混着冷汗全滑进鬓角,她气若游丝:“恐怕来不及了,我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王嬷嬷吓得冷汗直冒,赶紧又塞三片参进去,吩咐人把炉子里炖着参汤拿来,强行给薛清慧灌下去小半碗:“一定没事的,就算不为别的,你也该为大姐儿想想。”
盛菩珠就坐在与产房只有一墙之隔的偏厅里,仆妇来来回回,不间断端出来一盆盆血水。
“好端端,怎么会在夜里摔了,我不是叮嘱你一定要把清慧照顾好。”
“妇人生产,就是鬼门关转一圈,她身边嬷嬷们是怎么伺候的,还会如此不上心。”老夫人扶着蒋嬷嬷的手,语气不是很好。
秦氏嘴皮子动了动,有些迟疑。
“啊——”产房内一声凄厉,划破夜空。
“参片!”
“再去拿参片。”接着是稳婆的惊呼声。
秦氏一双手在抖,被自己的婆母这样面无表情盯着,她只觉一股寒意从鞋底蹿上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到底是什么事,要你这般护着!”
“你媳妇现在可是生死关头。”老夫人气得直喘息。
“回母亲,是夜里出去,不小心踩到前庭青石板上未曾清理干净的冰,滑了一跤,从阶上跌了下去。”秦氏声音哑得不成调子,头都快低到胸前。
“夜里出去?好端端夜里出去做什么?”
“那明宗呢?”
“他媳妇生产,他却不见人影?”
秦氏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有些艰难开口:“明宗喝醉了,被小厮扶着回来,我怕他酒醉作乱,就先让婆子把他扶去厢房休息了。”
盛菩珠清凌凌的目光,从秦氏不住发抖的袖摆上扫过去。
谢明宗做了什么,秦氏恐怕已经敲打过,听松堂的仆妇没人敢透出半分,若不是杜嬷嬷让梨霜打听得及时,梨霜也够机灵,恐怕这事就被秦氏彻底遮掩掉了。
盛菩珠心底冷笑,若不是因为谢明宗醉酒,薛清慧根本不会摔倒,可见这种时候哪怕人命关天,嫡子的名声,在亲娘眼中,还是比什么都重要。
老夫人把手里的手炉重重搁在桌上,声音严厉:“负责前庭扫雪除冰的婢女先关起来,等清慧顺利生产后再好好审问处置。”
“将嬷嬷,你去。”
“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去厢房把郎君抬出来,若是醒不了,就拿凉水泼醒,我就没听说谁家媳妇生产,爷们醉酒不知事的。”
“若他祖父还活着,那就该直接拿鞭子把人给抽醒。”
自从嫡次子伤了腿不良于行,秦氏恨不得把嫡长子当作眼珠子护着,一听要泼凉水弄醒,她心肝都在疼。
“母亲,明宗不习武,身子弱。”
“这样冷的天气,泼了凉水指不定要病的,母亲您就看在儿媳的面子上,饶过明宗这一回吧,毕竟清慧摔倒,是谁也料不到的意外。”
秦氏还想说什么,产房里传来周稳婆慌张的声音:“大夫人,现在这样下去恐怕不行。”
老夫人先于秦氏站起来:“需要什么,你说。”
周稳婆焦心道:“产道狭窄,腹中胎儿虽未足月,但还是太大了,而是我方才仔细一瞧,看到的却不是孩子的头,是孩子的脚。”
“胎儿未足月,胎位不正脚朝下,若是拖下去,恐怕母子都有危险。”
“所以请问贵人们,可有想好最坏的打算。”
秦氏死死咬住牙,那句“保孩子”已经都在嘴边了,又被她硬生生忍下去。
老夫人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她却是知道,若不是长子醉酒,清慧听到声音去扶,也不会被他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