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感让她烦躁。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铺上勾勒出男人沉睡的轮廓。宽厚的肩膀,劲瘦的腰身线条在薄被下起伏,即使在沉睡中也透着一股蛰伏的、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沈鱼在黑暗中睁着眼,听着他安稳的呼吸声,心绪纷乱如麻。
睡吧!
她再次命令自己,将薄被猛地拉过头顶,试图隔绝一切。然而,思绪如同窗外聒噪的夏虫,嗡嗡作响,直到后半夜,疲惫不堪的意识才终于坠入混沌。
这一夜,沈鱼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光怪陆离,纠缠不休。
一会儿是男人举着那个歪髻泥人,凑在她颊边认真比对的灼灼目光;一会儿是他递来布巾时的那双眸子,坦荡得让她无处遁形;最后画面陡然扭曲放大,竟是他睡在地铺上的身影无限拉近,敞开的单薄领口下,线条流畅的锁骨若隐若现,紧实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沈鱼猛地惊醒。
黑暗中,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脸颊滚烫得如同火烧,身上也莫名地燥热难耐。
她下意识地、带着一丝惊悸地瞥向地铺的方向,黑暗中只传来那均匀的呼吸声。心头那份异样的悸动非但未消,反而如同被点燃的野火,借着夜风,越烧越旺,燎得她口干舌燥。
躺下又是好一阵辗转反侧,直到窗外透出蒙蒙青灰的天光,她才在极度的疲惫中勉强合眼。然而,不过须臾,又被强烈的眩晕和全身骨头缝里渗出的酸软惊醒。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烧点水,刚支起半个身子,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黑暗,她重重跌回枕上,发出一声难受的、带着鼻音的低吟——竟是病倒了。
地铺上的男人立刻被惊醒了。他坐起身,黑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饱满的额前,睡眼惺忪,却无损那份天成的俊朗。
看到沈鱼脸色异常潮红,蔫蔫地蜷缩着,他赤着脚快步走到床边,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无措。
沈鱼昏昏沉沉,喉咙干涩发紧,浑身酸痛。
男人看着她痛苦蹙眉的模样,脸上惯常的茫然被一种沉甸甸的担忧取代。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试探地、极轻地隔着薄被,拍了拍沈鱼的肩膀。
细微的颤抖隔着被子传来。
冷意上头,沈鱼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男人却福至心灵般抱来自己那一床薄被为沈鱼盖上,随后,他竟坐在榻边儿,就那么隔着被子,笨拙却固执地,一下,又一下,轻轻抚着她的背。
动作起初带着生涩的僵硬,渐渐地,却拍出了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节奏。
沈鱼强忍着咽喉的肿痛,哑声念了几味熟悉的草药名。
男人早已被她教得烂熟于心,立刻起身,动作麻利地在墙角堆放药材的簸箕里翻找起来。很快,几样草药便整齐地放在沈鱼枕边。
沈鱼不敢让他碰火,只哑声支使:“各捏一小撮……泡进温水里……”
男人照做,端来一碗散发着苦涩草味的温水。
沈鱼拧着眉,忍着翻涌的恶心感,小口小口将药汁咽下,心中暗自悔恨:昨夜不该贪图那口井水冰镇的凉西瓜,不该懒怠烧热水擦身,更不该……不该让心绪被搅乱,辗转难眠一整宿。
眼下,只盼着这副不争气的身子能快些好起来。她闷头缩进被子里,想沉沉睡去,逃避这难熬的病痛。
傻子似乎深知她的不适,变得异常安静。
白日里,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端茶送水,到了夜晚,他更是伏在床沿,守在蚊帐边缘,时不时用蒲扇往帐子里扇点凉风,或是用浸湿的布巾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额角的虚汗。
他做这些时,总是眼帘低垂着,褪去了平日的懵懂,透出一种沉静的俊美。
沈鱼在病痛的混沌与清醒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地感知着这一切。固执守候的宽阔背影,笨拙却从未间断的轻拍,无声却充满存在感的陪伴,像一股股温热的细流,悄无声息地瓦解着她的心防。
昏沉中,沈鱼眼角悄悄洇湿了一小片枕巾。
不是因为病痛难熬,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被珍视的感觉。这份感觉让她心头发烫,也让她更加……不知所措了。
她竟有些贪恋这份来自这个傻子的照顾。
如此昏沉了两日。
窗外蝉鸣嘶哑,日头白晃晃地炙烤着窗纸,屋内闷热得如同蒸笼,沈鱼终于淋漓畅快地发了一场透汗,黏腻湿透了寝衣,那股堵在胸口的沉重浊气仿佛也随之蒸腾散了大半,身上总算抽回了几分力气。
病中她毫无胃口,男人似乎也忘了饥饿,沈鱼自顾不暇,也未曾留意他是否吃过东西。
感受到身体里恢复了些许力气,沈鱼挣扎着坐起身,灶膛里重新燃起微弱的火光,映着土墙上摇曳的黑影。她趁着食欲恢复,熬了清粥,拌了点咸菜,两人对坐桌边,无声地、狼吞虎咽地喝空了满满一锅。
饭足,病后初愈的疲惫又沉沉压来,身上汗湿的黏腻感挥之不去,沈鱼不敢再贪凉冲洗,只用湿布仔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