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留住,不愿见它因外力而草草损毁。”
沈鱼盯着他翕张的唇,鸦黑的睫轻轻一眨,只觉得忽然心软得厉害,几乎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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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皇城,公主殿殿宇深阔,金砖墁地,雕梁画栋间尽显天家威仪。浓郁的龙涎香气自错金螭兽香炉中袅袅升起,试图驱散这九重宫阙深处的清寂,却更添几分沉滞。
周琢端坐于上,珠翠环绕,荣光依旧。她眉眼间依旧是那股肆意明媚的神采,仿佛世间风雨从未能侵蚀她分毫的骄傲。只是细看之下,那明媚深处却藏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历经世事后的松弛。
周琢指尖闲闲拨弄着一枚硕大的东珠,目光落在殿下躬身而立的女子身上。
依旧是那张清丽的面容,但眼前的沈鱼,与初入京时虽聪慧却难掩青涩拘谨的相比已是判若两人。数月京华烟云的浸染,她举止娴雅沉静,眉眼舒展,气度从容,竟与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生出一种奇异的和谐之感。
周琢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
曾几何时,她视沈鱼为一枚巧妙布下的棋子,欲借其手探查虚实,搅动京城风云。未承想,这枚棋子自有其坚韧轨迹,不仅助祁家稳住了阵脚,更间接导致了柳、陆两家的倾覆,连她自身与柳家的关系也因此彻底割裂。
但是……这京城风云变幻,有时倒真是有趣。周琢红唇微勾,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如今祁家虽得圣心却远调洪曲,自己虽势不如前却依旧稳坐公主尊位……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权力场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又能是真正的赢家?煊赫与尊荣,不过是镜花水月,今日高踞台阁,明日便可能坠入泥沼。种种际遇,也让她对谁是敌谁是友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周琢敛起心绪,用堪称柔和的语气道:“芹夕,看座。”
“谢殿下。”沈鱼依礼谢恩,从容落座。
周琢这才支起手肘,托着腮,明媚的目光在沈鱼脸上流转一圈,懒洋洋问道:“今日入宫,所为何事?可是祁将军即将赴任,有什么难处要本宫帮忙?”语气带着些许调侃,仿佛早已知晓其来意。
沈鱼微微欠身,声音清晰悦耳:“殿下消息灵通,想必早已知晓,祁渊奉陛下旨意,不日将赴洪曲州驻守。”
周琢颔首,看向沈鱼的视线愈发复杂。
洪曲偏远,祁渊此一去,若无特召,只怕在父皇在位期间都难返京城中枢。
曾经,她也曾暗自设想过,若得嫁祁渊这般人物,夫妻相得,人生或许会惬意许多。
如今看来,即便是嫁了,终究也难逃独守京华、夫妻长年离散的命数?
思及此,她淡淡道:“嗯,听说了。如此一来,你日后独自在京中支撑门户,只怕要辛苦些了。”
沈鱼抬起眼,目光清亮如水,迎上周琢的审视,语气却异常坚定:“回殿下,沈鱼已决定,此次将随夫君一同前往洪曲。”
“你要随赴洪曲?”
周琢闲散倚靠的身姿不由得坐直了几分,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你可知洪曲是何等地方?边关艰苦,路途遥远,非比京城富贵安逸。你留在京中,有祁家根基,自有清福可享,何必去受那风霜之苦?”
在她所受的教养和认知里,放弃眼前触手可及的繁华安稳,去追逐那偏远之地的未知生活,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愚行。她难以理解,竟有人会甘愿舍弃京城的软红十丈,去那等蛮荒之地受苦。
沈鱼并未被周琢的质疑动摇,唇角反而漾开一抹浅淡而真实的笑意,“洪曲虽远,却靠近沈鱼的家乡南溪,风土人情或许更觉亲切。在那里,或许反而更自在些。”
她顿了顿,眼波微转,笑容里有一种周琢从未见过的洒脱:“说来不怕殿下笑话,此番入京,是沈鱼生平第一次远行。来时一路,见江河浩荡,落日熔金,山野层峦叠翠,天地之壮阔,皆令人心折神往。沈鱼私心想着,京城固然繁华似锦,安稳富贵,但天地何其广阔,若能趁此机缘,多看看不一样的风景,经历一番不同的人情世态,或许亦是人生难得的乐事。”
“自在……乐事?”周琢挑眉,重复着这两个词。她的世界从来被禁锢在皇城之内,充斥着利益权衡和无形的束缚,凭本心选择自在的机会?因探索天地而生的乐事?这些陌生事务让她脸上露出真实的思索。
“殿下?”
见周琢出神,沈鱼轻声唤道。
周琢眼眸回转,迅速敛起那瞬间的走神,恢复高高在上的姿态,下巴微扬:“你既已打算妥当,此刻来见本宫,总不会是专程来告知行程吧?”
沈鱼起身,再次敛衽一礼,神色恳切而郑重:“不瞒殿下,若是离京,沈鱼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城中那间‘南溪医馆’。当日医馆得以开办,全赖殿下金口得开,又亲自题字。如今医馆渐有起色,在百姓中积下些许口碑,沈鱼实不忍见其因自己的离去而日渐衰败,不仅辜负了殿下当初一番成全的心意,也枉费了这半年来的诸多心血。”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望向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