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看到窗外的阳光,第一次觉得这股温暖的色彩照到了自己的心里。
“虽然这句话可能有些奇怪。”方引望着许文心,眼角眉梢都松了下来,“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这是我的职责,更是我对每一个来访者的期望。”
许文心说着,站起来走到方引面前。
她给这个人做了几年的心理治疗,一直觉得他在水中如履薄冰地游着,稍有不慎就有溺亡风险,时常喘不上气。
眼下,方引走到了岸上,所有的阴霾沉郁都一扫而空,宛若新生。
许文心伸出了手:“如果我们会再见,一定会在一个全新的场合,作为朋友。”
方引笑了笑,跟她握了握手。
心理咨询结束之后,方引急急忙忙地跑到了一个商场。
他在很早之前就给谢积玉定了一个手表当生日礼物,刻字的事情一直拖着。
上周销售人员主动打电话给他,说门店推出了用户亲手刻字的服务,问方引需不需要。
方引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不错,便答应了。
因为预约了时间,他到店里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在等他了。
方引便在他们的指导下,将自己的生日和谢积玉的生日并排刻在了表盘的侧面。
结束之后,方引连便饭都没有吃,紧赶慢赶地回到了谢家。
谢惊鸿的随身特勤和车在谢宅的门口,方引心下了然,谢积玉的生日,做母亲的自然是要回来的。
方引回到了自己之前那个房间,将装着孩子骨殖的瓷瓶、自己那份手术计划的纸质文件和生日礼物的礼盒并排放在一起。
以及,他这短短三十年来的所有经历也在心里准备好了。
管家说谢惊鸿和谢积玉在书房说话,方引不欲打扰,只是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堆东西准备先回到二人的卧室。
只是路过书房门口的时候,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方引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但门里的声音又消失了,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他正准备抬腿离开,谢惊鸿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响了起来。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当初为晏珩做到什么地步吗?我让你联姻的时候,你亲口告诉我,哪个联姻对象敢点头,你就让人弄死他——啧,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是谢积玉的声音。
方引不由地开始屏息凝神。
“好,一开始你确实很强硬。但后来你同意跟方引结婚,是因为当时晏珩在国外生死一线。你为了他,宁愿放弃自己曾经的原则,甚至在结婚后,都无数次跟我对着干。”
只听见谢积玉冷笑一声:“是你无数次拿晏珩母子威胁我而已。”
“那你现在对方引这么好,高调地把夫妻关系公开出来,且再次给我找不痛快。”谢惊鸿顿了顿,“我怎么感觉,你是在他身上重现了曾经对晏珩的态度?你觉得你现在不爱晏珩了,而爱上了方引吗?”
方引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无声地将身体前倾了一下。
“不,方引跟晏珩完全不一样。”
“你连这一枚做工粗糙的戒指都戴着,不一样的地方在哪?”
谢积玉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些漫不经心:“我们现在对外的关系是夫妻,自然需要无名指上的戒指堵住所有人的嘴。我也给了他一枚,一个小首饰而已,内涵都是人赋予的,不算什么。”
方引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侧边的钻石依旧闪着细腻的光芒。
谢积玉继续道:“公开婚姻关系也是一样——您也知道,我跟方引没有孩子,这件事只是为了晏穗而已。”
屋内静了一会,方引听见一个金属落在木质家具上的声音,响声持续了一会便消失了。
“包括上个月,那大张旗鼓的生日宴?”
谢积玉的嗓音掷地有声:“自然,这枚戒指、那个所谓的孩子以及公开婚事的理由,都是一样的,只是一些向外界展示的手段而已。”
“你为了晏珩,将自己都豁出去了,我也是没想到。”谢惊鸿似乎笑了一下,“看来你小时候,我不应该强行将晏珩送出谢家。否则你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依旧对他念念不忘。”
谢积玉没有说话,屋内沉默了下来。
方引只觉得自己手里捧着的不是那些物件,而是自己一颗滚烫的心。
谢惊鸿道:“看来之前是我估计错了,你并没有爱上方引。”
房间内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方引手里的那颗心在剧烈跳动,烫得他几乎拿不住了。
“当然,方引不可能成为我的软肋。”
谢积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后又响起。
“我更不会爱上他,永远不会。”
午后,天色蓝得明净,轻柔地风拂过小窗外的银杏叶,将投到窗棂上的阳光也染成了温暖的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