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陈倓从梦境里惊醒,紧握着的手指动了动,病床上的女孩各处都连接着仪器,她从呼吸面罩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水……”
陈倓趔趄着从板凳上起身,因为动作太急把凳子在地面蹭出尖锐的声响,他有些慌张地快步走出病房,没一会,几个医生和护士神情严肃地进来,在陈之眼前比划着数字,问她一些幼稚得出奇的问题。
她喉咙干涩疼痛,身上也酸软无力,她求助似的望向门口的男人,好想喝水,怎么不给她喝水。
在她用尽力力气点头摇头之后,带着口罩的医生面色放松了些,他们在她身上又操作了些什么,她有些生气,用沙哑的喉咙艰难地发音:
“水……”
离她最近的护士听见了,凑在她耳边,哄孩子一样说道:
“还不能喝水哦,再等一等好不好?”
陈之绝望地闭了闭眼,在身体极端的不适里逐渐收拢意识,任由几个护士来来回回摆弄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床慢慢抬起了一点角度,脑子也清醒了些。
好像睡了很长的一觉,先前的记忆宛如上辈子一样遥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
她很乖地配合医生做动作,通过一系列的考验之后,如愿喝到了几滴水,护士小姐耐心地喂给她,搞得她很不好意思。
而陈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房间门口。像被抽掉骨架的木偶,仅靠着墙壁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那梦境太过真实,在睁眼看到她的瞬间,他的衬衫被冷汗浸透,直到看见陈之摘下氧气面罩的脸,他才辨别出现实和梦境。
如释重负,还好那只是梦。他不敢想象如果那天他电话断掉没有及时赶回去… 他总是对她明晰,因此那时不安的预感十分真切。
兵荒马乱的一番检查后,陈之也渐渐脱离了无法忽视的身体痛苦,生存的困难解决,记忆和思维也回来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个刚从短暂的现实死亡里回过神,一个刚从梦境里栩栩如生的死亡中生还,两张相像的皮囊,犯下相同的罪孽,担着同样的痛苦。
只不过,这次,陈之好像是更游刃有余的那个。
死,就像一个句号,将之前的事情都做了断,她反倒真正的平静轻松了。
可是陈倓,却转过脸,簌簌地流着泪。
下颌的胡茬毛躁地探出头,他的衬衫沾了干涸的血渍和灰尘,发型也乱掉了,好狼狈,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陈倓,这个向来矜贵、细致、一丝不苟的男人,是她让他伤心了。
她的左手裹着很紧的纱布,于是伸出右手想去碰碰他,可是身体能动的幅度很有限,她的手只尴尬地悬着。
“爸爸。”
陈倓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攥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侧,有温度的,他握的住的手。
他埋在她手心里沉默地哭,眼泪从她的指缝里滴下来,她看着颤抖的宽阔肩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两个人连伤心都那么像,沉默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等到他们不知不觉地慢慢平静下来,陈倓才哑着声音问:
“痛不痛?”
陈之有点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说 “有一点…”
“你真的不管爸爸怎么活下去…”
那时候随口说的话,却差点成为谶语,好险,她不应该做坏孩子的。
“对不起。”
陈之眉眼低垂,稀松平常的表情,他却一阵心酸,连这种时候都会道歉,多么柔顺多么依偎他。
喉结滚动,陈倓眼尾的潮意未退,他做了太多错事,这句话他早就应该说的。
“是我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悲恸的气氛持续了良久,直到有人进来给她换药,陈倓和她都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平常淡漠的样子,陈之别过头不敢看那伤口,蚯蚓一样的线在她手腕上蠕动,真的很恶心。
医生说她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没什么大事,但还是拉着陈倓到病房外,叮嘱他:
“等恢复好了,给孩子好好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
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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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陈倓带她回了家,那间她“作案”的浴室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她又搬回了陈倓的卧室。
每晚,她举着手臂让陈倓帮忙洗澡,再也没有丝毫的隔阂在他们之间,他温暖的掌心抚过她身体的每处,泡沫在玲珑的曲线上堆积着,每次冲水时她都像只格外乖巧的小猫,呆呆地站着,随便陈倓怎么冲洗她。
有一天夜里,陈倓一边揉着被子里的脑袋,一边问出了那个一直压在他心里的问题。
“在北京的时候,你在庙里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半掩在被褥里,抬眼看见他眸光深邃,有渴求的意味,她犹豫了一下,有点害羞地样子,说:
“是和你永远在一起…”
和梦境里一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