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凛低垂着眼,在微弱的灯光照彻之下,他看到了一双纤细伶仃的、骨节分明的手,骨形漂亮但骨架并不宽大——这是一双令他再熟悉不过的手。
他眼前掠过一抹朦胧的恍惚。
……是林拾禧吗?
下一息,听到一记温柔似水的嗓音从脑后侧飘来:“几粒?”
听这声音,是她啊。
林拾禧。
她是来到他身边吗?
“一粒。”裴知凛哑声说道。
蔺遇白从小药瓶里取出了一粒粉红色药片,放在他宽大的掌心上。
他的手托举在裴知凛的手背下,慢慢引导着他吞服下药片。
待服用下药片之后,蔺遇白一直维持着环抱的动作,轻声问:“现在能走吗?”
裴知凛的嗓音平稳了许多:“可以。”
“你房间在哪里,我扶你进去。”
“走廊右侧尽头。”
“好。”
蔺遇白架起裴知凛的左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膊上,慢慢扶着他往指定的方向走去。
推开卧室的房门,蔺遇白没有开灯,只是把裴知凛很轻很轻地放在床上,然后道:“你现在这里休息,我去喊林管家,林管家会通知医生——”
话未毕,他的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攥握了住,下一息,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温实的怀抱。
蔺遇白手上原本稳稳当当握着的手机,忽而坠落在了地毯上。
唯一的照明光线被手机压住,原本还亮晃晃的卧室,此刻被黑暗深深笼罩。
蔺遇白下意识想撑身起来,却听到脑袋上方传了一道沙哑的、充满疲倦的嗓音:“等我睡下再离开,好不好?”
然后,蔺遇白听到了对方在轻轻的低唤着自己的名字——“林拾禧。”
好吧,裴知凛把他当成林拾禧了。
也难怪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举动。
在寂静的黑暗里,裴知凛并未有多余的举止,只是牵握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潦烈的喘息逐渐恢复成有规律的吐息声。
蔺遇白若是一使劲,应该能够挣脱开他——他本来可以这样做的。
但推拒到一半,他忽然又止住了动作。
蔺遇白无法明确描述自己的心境,这一刻,他对牵着自己的这个少年怀揣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也许是怜惜,也许是同情,也许是别的……
一家三口在和和美美的过生日,而唯独他被遗忘在黑暗里,独自与隐形的病痛做斗争。
如果蔺遇白没有及时赶到,裴知凛会发生什么?
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是金尊玉贵的裴大少爷,但没有人真正关心,也没有人真正在乎。
蔺遇白不了解裴知凛在这个家过着什么日子,但通过裴昀荣与裴知凛的一番剑拔弩张的交谈来看,父子关系实在不好。
这一下子让蔺遇白想到了自己那个赌鬼父亲。
蔺父的前半生都败在了“赌”这个字上。
他本职是开沙车拉货的,工薪条件还不错,但沾染上赌瘾之后,他赌光了家产,脾气变得暴戾阴鸷,三不五时跟蔺遇白的母亲吵架争执,甚至以刀相胁。
是以,蔺遇白每次遇到蔺父都会备觉紧张,父子俩很少能够有心平气和对话的时候,绝大多数的时候,蔺父都是在向蔺遇白索取钱财,这种父子关系也让蔺遇白感到窒息。
但好在前年的时候,母亲终于跟那个赌鬼离婚了,蔺遇白摆脱了这种窒息的父子关系。
……
蔺遇白此刻心有些乱,也打定主意不要去沉溺于回忆之中。
身侧的少年传了均匀的吐息声,裴知凛吃过药后,应该是睡着了。
但他仍然紧紧牵握着自己的手,饶是蔺遇白想要挣脱,也挣脱不得。
蔺遇白:“……”
赶巧这时候,裴知凛的手机传了一阵震动声。
蔺遇白不得已,从他的衬衣口袋拿出了他的手机,是坤叔打来的。
蔺遇白如蒙大赦似的,接了电话,把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告诉了他,坤叔那边肃声道:“我和骆医生马上到。”
等二人赶到之后,整座别墅的照明系统已经恢复正常了,
坤叔和骆槐都齐齐上了楼来,骆槐给裴知凛做了一番身体检查,发现全无大碍之后,这才舒下了一口气。
骆槐对蔺遇白道:“蔺同学,还好多亏了你,要不然,大少爷就没办法安然度过这个黑暗期。”
稍作停顿,他道:“大少爷的病情是不能外传的秘密,还望你能代为保密。”
蔺遇白心中藏着一些困惑,但他也知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的道理,也就没有多问。
这时,裴昀荣和罗岚带着裴识澜也上了楼来。
一时之间,房间里好多人啊。
罗岚忧心忡忡道:“出了什么状况?知凛发生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