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是她于心不忍?
谢歧的眉眼生得很俊,平日眼中总带着几分锐意与审视,今日却染了些许柔软。
他道:“不曾,我从未参与过谢家一切……”
他惯常将一切不公吞入腹中,从不与他人言。
但今儿,却突然想在新婚妻子面前,倾诉一点委屈。
经年累月吞食的冷眼和他人恶意,在他体内集结成一头暴戾、时时张着血盆大口,恨不能啖噬世间一切的冤兽。
但今日,巨兽却乖乖蛰伏心底。
只想在她面前露出柔软的尾,勾着她再多疼惜他一些。
不自觉的,谢歧软了声音:“谢家内外,从不让我沾染半点。”
突如其来的示弱,让沈沅珠有一瞬错愕。
她不解的看了谢歧一眼,随后对花南枝道:“母亲,既然夫君从未接触过谢家生意,又从何处断定他资质平庸的?”
谢歧闻言别过脸,薄薄眼尾染了淡淡一层,不愿被人窥见的羞涩。
吃一口喝一口都要自己努力去争的他,头一次知晓,原来有人为自己出头,是这样的感受。
他知道谢家不会给他任何东西,恨过、怨过,却唯独没想过从谢家人手里要。
哪怕集霞庄开的再艰辛,谢歧也从未打过谢家的主意。
因为他知道,有跟谢序川争锋的心力,足够他在外拼下不小的产业,所以谢家能给的东西,他从未放在眼里过。
但如今不同,沈沅珠想让他争,那他争一争又何妨?
“谢家能人辈出,又何差我一个?”
谢歧看着沈沅珠,眼皮微阖:“且家中产业哪里是你一个新嫁娘需要忧心的?染谱是你的嫁妆,家里不会硬要的。
“我谢氏百年大族,便想成为皇商,也不会依靠他族之力,沈家染谱,你好生保存便是。”
沈沅珠闻言,将笑意忍了下去。
这谢歧,的确不是蠢人。
有些东西,要来的,和他人硬塞给你的,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分量。
沈沅珠道:“原来是这样,那便算了。”
谢三娘冷眼看着,哼道:“你二人一唱一和,算盘拨得倒是响亮。”
谢山道:“怎么他说的不对吗?谢歧是我谢家血脉,为何不能参与谢家生意?如今他娶了沈家丫头,若谢家不愿给他历练的机会,我倒是可以给他一笔银子。
“让谢歧带着沈家丫头的染谱,出去闯荡一番。”
谢山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彻底惹怒了谢三娘。
“你给他一笔银子?你别忘了,你入赘我谢家的时候,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破草鞋。
“你借着我的势走到今天,还在我面前拿起乔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谢山脾气也上来了:“你有本事,就捏着谢家的东西过一辈子,别打沈家染谱的心思。既不想给谢歧半分好处,就别琢磨他的东西。”
不过是嫁进谢家,沈家染谱就成了谢歧的东西……
沈沅珠掸了掸衣袖,心道谢家的贪根,还真是一脉相承。
“你不就是想激我,让谢歧参与家中产业?”
谢三娘转过头,冷冷看着谢歧:“好啊,我就给你个机会。”
这话一出,花南枝和江纨素脸色,刷一下沉了下来。
花南枝死死攥着拳,面沉如水。
她一瞬不瞬盯着谢泊玉,眼中布满怒火。
谢泊玉低着头,避开她眼中锋芒。
这些年,花南枝费尽心思不让谢歧露半点锋芒,甚至不惜将他养废,为的就是不想让谢歧有朝一日翻身,争夺序川的东西。
本以为她已经将谢歧身上的锋芒一点点掰碎,揉成齑粉,却未想娶了一个沈沅珠,多年辛苦皆白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