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整个坍塌下来?,将阿烛留下的所有痕迹埋没在尘土之中。
小屋只有一扇窗,在向南的位置,即便是在大晴天?里,能透过窗子照入的阳光少之又少?。屋子里阴阴的,到处都是晦暗的角落。
一张小小的书桌架在窗户旁,桌面只有小臂长度,落满尘埃,桌角整齐得叠着一摞杂书,最上面那本的封页被晒得发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纪枫拿起压在书上的烛台,那是个模样简陋的陶土烛台,上头残存着半截蜡烛。他将烛台用火折子点燃,端在手里,微弱的烛光照亮些许太阳没能照到的昏暗角落。
一排凳子整整齐齐地靠墙排着,像一道阶梯,最矮的那张只到纪枫的小腿肚子那里。
每张凳子的凳面都有些旧,竹条被磨没了表皮,只剩白色的芯,起着短短的毛刺。
纪枫从?前不知道这儿为什么有这么多?凳子,现在他突然明白了。这些高高矮矮的凳子,是叶烛练功用的。
打?小在骊山长大,每日都看着师哥师姐练功,就算没有纪莫及亲自指导,他也早就将那些功法烂熟于心。
就像当年自己带着他扎马步一样,阿烛借着这些凳子,双腿一点点使着劲,试着站直起来?。
最矮的那张只到纪枫的小腿,是坐着用的,之后?每张都高上几寸。坐在上面时,只要将身子往前倾,腿脚便会一点点受力,和骊山派打?底练的扎马步极为相像。
最高那张凳子在纪枫的大腿根处,若是叶烛坐在上面,双腿能完全?伸直受力,和站起来?无异。
但这张的凳面是最新的,蒙着厚厚一层灰,看来?叶烛还没来?得及练到这一步,便急匆匆地下了山。
纪枫伸手,依次摸过每张凳面,指尖传来?毛毛的粗糙感。
将凳面坐秃,需要多?长的时间?阿烛那么努力地练功,我却还当他是个好吃懒做的小白眼?狼。
可他的腿依旧站不起来?,兴许练功时还控制不好力道,时常从?凳子上摔下……
纪枫感觉脑袋嗡嗡的,突如?其来?的难过像水一样没过他的头顶,叫他快要不能呼吸。
为何我不早点过来?看他?为何一直令他一人在后?山受苦?他恍惚地直起身,一时间忘记了屋顶上矮得惊人的房梁。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纪枫将自己撞了个头晕眼?花。
他慌忙低下身,手忙脚乱地抓住桌板稳住身子,“哗啦”声响起,叠放在桌角的书册被他无意?间扫落在地。
看着满地白花花的书页,纪枫的气馁到达了顶峰。长这么大,他还从?未像今日这般挫败过。
其实被人拒绝本来?是小事,更何况是被自己曾经伤害过的人拒绝。
而叶烛甚至还给他留了几分薄面,连当年垫付的二十?两银子都归还给他,可谓仁至义尽。
但越是这样,纪枫越发觉得内心不甘。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突然有这种想?法,或许就是因为叶烛的态度过于不冷不热。倘使他恨自己,骂自己,把自己锁在暗室里,就像自己当年对?待他一样,纪枫也会觉得心里好受些。
至少?那样,阿烛还能把心里的怨恨发泄出?来?,兴许他发泄完,就不会再恨自己了,自己也有机会多?看看他。
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答应了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反倒心里每个角落都是他。
纪枫揉了揉被撞得生疼地头顶,那里鼓鼓胀胀的,似是起了个包。习武之人磕磕碰碰实属正常,没破皮就是小事。他定了定神,俯下身,弯腰拾捡起那摞被自己推翻在地的杂书。
看到杂书的书页后?,他才发现,这些书册并不是杂书,而是装订成册的画纸,上头用毛笔画着些奇怪的图样,大抵是叶烛的手笔。
纪枫忍不住细细去看,分辨了好久,才认出?上头画着的是个人,涂黑的圆球是他的脑袋,白色的方框是他的身体?。叶烛画得很细致,这人还有细长的手脚,甚至连手上的长剑都画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