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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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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美,有时很玄妙很遥远,有时也真实得近在咫尺。

这个薄雾弥漫的早春清晨,匆匆赶去上班的夏坤有幸领悟到了“雾里看花”的情趣。如同惯常那样,他掐准了时间出门,下楼,快步急走,当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坐到自己的院长桌前时,正好是上班时间的八点正。在部队里养成的严格的时间观念,他习惯地坚持至今。

而此刻里,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是在他测算着前面雾里的医院大门与自己的距离时减慢步子的。四个亮丽的倩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一位身穿淡驼色羊毛长裙,外披一件深咖啡色海虎绒短上衣。这服饰好熟悉!他猛然想起,莹琪来渝时他陪她去买过这么一套服装,她试装时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另一位,穿一身很随意的银花色套装,裙短不过膝头,白袜,脚蹬白色旅游鞋,真如山城人形容的“美丽‘冻’人”了;再一位,则是皮衣皮裤皮靴,有如女飞行员一般;还有一位,穿绒衣紧身连衣裙,套有一件浅灰色卡腰服。她们手牵手笑语盈盈从他身边走过,渐渐披上了薄雾的轻纱,变得朦胧。朦胧之所以美,是因为它为人们提供了想象的天地。真的好美!那漾着春意的女性身影,传递出挡不住的女性魅力,那身姿那服饰那色彩那微笑那和谐,闪烁在淡雾里,给冷凉的季节一份暖人的温馨。看着这四个消逝在雾中的倩影,夏坤就想到了史莹琪、章晓春、甘泉和宁秀娟,想到她们不同的性格、风姿、甘苦,想到自己同她们之间在生活、心灵上相互留下的或深或浅的烙印。想象的翅膀一旦舒展开来,他就被一种情愫陶醉,打乱了惯常的步伐。

他习惯地抬腕看表,一惊,小跑起来。跑到医院大门口,自嘲地笑,一个堂堂院长,怎么这么儿女情长多愁善感。跨进医院肃穆的大门,一种庄严的责任感又充满了他的心头压上他的双肩。八点过两分的时候,他坐到了院长桌前,桌上已放了院办公室主任签送来的一本文件。他开始翻阅、签署意见。医务科长来汇报,那个死在医院无人认领的农民的骨灰已经在火葬场停放两年,按照惯例,医院可以不管了,请他定夺。

夏坤想想,说:“还是再去交一年的存放费吧,万一他家的亲人又来认领了呢。”

医务科长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这农民是去贵州一个私人煤窑挖煤,窑塌了,压伤后被伙伴们从贵州运回来的,放在医院急诊科后,那伙人就走了,再没有人来管。夏坤就叫先救治、护理,医药费等花去了几万元,还是因伤势过重未救过来。其间向他家乡打过电话、电报,又派人去过。结果,这农民的亲人不愿意来,理由是,他父亲已去世,母亲已改嫁,没有亲人管了。就又请示了民政部门,逐级指示到乡里、村里,就来了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揣了400元钱来。他看了伤者后,二话没说,偷偷溜回去了,一分钱也没有给医院留下。民政部门也答复说只解决孤寡者,他有生母健在,应该来管。结果是,谁也不来管。他死后,又再次通知,依旧不来人。只好由夏坤点头负责,由医院派人送去火葬场火化,买了骨灰盒存放起来。

想到这事儿,夏坤就一叹。现今的医院,收入只能说可以,而支出却大得惊人。细扣细算,利润不过5左右,还不能加上欠账。像这样的无人过问的伤者、死者时有所遇,而一些单位拖欠医药费更是常事。每年,医院都有近百万元的欠账。

医务科长走出去又回来,汇报说,又有病人的单位来查账了,说医院开了大处方,结果那发票是假的。唉,夏坤一叹,这假发票发现过多次了,医院保卫科会同市公安局也出面查过,可查到后来那人他说他是在火车站买来的,至于卖假发票的人他也不知道是谁、现在何处,就此断了线。这些个造假发票的人,败坏了医院声誉、影响了医院效益、增加了公费医疗开支,抓住了非严办不可!夏坤愤愤地说。医务科长就说,上哪儿去抓哟,又讲了另外一件事情。昨天晚上,一个喝醉了酒的男病人,说值班护士态度不好,打伤了她。现在,科里意见极大,要求医院必须严惩肇事者。而电台的记者也来了,说是对方告了医院,指责值班护士见死不救,如是实情,电台要广播曝光。

夏坤眉头深锁,这可是件棘手事情:“你们会同保卫科去查实情况,明辨是非,不行,就请派出所来帮忙查实。至于那位记者,一定要热情接待,说明情况。”

医务科长走后,夏坤的脑子烦乱。在差不多整个社会舆论都对医院的医疗质量、服务态度、日渐上扬的医疗费用持谴责的现在,在一段时间以来人们甚至对医生、护士被殴打都难以表现一点同情的情况下,他这个院长的日子不好过。这所上千人的大医院,难免没有个别态度不好者,药品、医用物资的市场价格上涨,“罪责”似乎也落在医院头上,也难怪就诊者会有意见。可是,医院里绝大多数医务人员还是好的,是热心为病人服务的,他们如果无辜受到伤害医院里也是要给予关心、支持的。否则,按平了就诊者那一头而工作人员这一头又放不平的。舆论反映的医院的问题也确有公平之处,然而,就完全公平吗?他明白,医务界目前正面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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