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9)(3 / 3)
灯枕在师巫洛膝上,昏昏沉睡。而师巫洛翻着话本,看笔墨书写尽的阴差阳错。
其中有一个话本,在结尾处劝告:世间情爱,多如暗涌,虽微波粼粼,自有可怜可爱。但若不肯坦诚心扉,诚诉忧疑,纵使两情相悦,亦未免多生节枝,横增郁郁。
当时看不懂的话,今日忽然就知晓了。
师巫洛抬手按住额头,一时不知自己是喜,亦或者是悲。
说得真对啊。
既然两心相悦,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在担忧什么,就该同对方直言的可是那时他们的相逢,总是太过匆匆,而别离却又总是太过漫长,又哪里有说清楚的时间和勇气?以至于直到心思最难猜的一个疯掉后,另一个才读懂他的心事。
定了定神,师巫洛松开手,走向坐在原处的仇薄灯。
他半跪下来,看着仇薄灯的眼睛,轻声说:我也不喜欢这件衣服。
白发少年的眼睛印出他的身影。
师巫洛伸手,修长的指节轻轻贴上仇薄灯的脸颊,动作轻柔小心,好似在捧起一片雪:我不想做人间的天道。
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师巫洛慢慢地,缓缓地问:
等一切都结束,我不做天道,你也不要再做人间的神君,好不好?
神君匿踪,天道坠魔,各不知去向。西洲三十六城妖兽暴动,西海海妖南下,三十六岛整兵,御兽宗十二书庄联名,发表檄文,声势大躁。
信纸被一只白白胖胖的手呼啦揉成一团,丢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送信进来的人脑门上。被砸的人一缩脖子,大气也不敢出,果然下一刻,刻梅镂彩的髹漆沉碧案被一脚踹翻,陈设无一不精,无一不雅的房间里跳起来个横圆竖阔,哪哪都跟上流风度扯不上干系的胖子。
该胖子胖得格外可观。
别人的胖,大多像是发面团似的,顶多多几重下巴,横幅广大。他的胖,则是横竖同宽,前后等长的胖。真真就是,一团滚动的肉山,好发得十分规整,教人觉得往屁股上轻轻踢一脚,又或往肚子轻轻点一下,就能咕噜咕噜地滚出去。
放眼十二洲,能胖到这地步的,打灯笼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眼下,这胖子穿一身黑金蛟龙文大袍子,脚踩乌云金绣靴,腰束两掌宽的大金带子,一手叉腰,一脚踩着踢翻的凳子,破口大骂时,中气十足,声若洪钟,船东头骂街,船西头就能听雷,更兼顾骂人的词汇标新立异,层出不穷。
活脱脱一个市井流氓中的市井流氓,土匪中的土匪。
而被他的骂的人,却仙风道骨,格外非凡。
分明是西洲山海阁分阁的总执事。
这十二年来,山海阁以一种令人心惊的气势,在左梁诗阁主殉道后,不仅没有衰败龟缩,还气吞山河地迅速扩展,枝蔓触角延伸到十二洲各地,就连最为蛮荒偏僻的南疆,据说都建起了山海阁标志性的鎏金歇山重殿。至此,山海阁各洲总执事,在各个洲,都称得上一声大人物。
但此时此刻,西洲的山海阁总执事被一个胖子喷了满脸唾沫,却连声都不敢出。
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山海阁这些年,分阁遍地,除了明面上扩张生意以外,最为重要的是组建成了一张消息极为灵通的网络。
眼下西洲风暴正急。
在这个自晦明之夜后循返十二年的三九隆冬,西洲洲城最冷的时节,城城高积白雪,日短夜长,本来是个亲友齐聚,烹酒煎茶,好睡酣眠的时节。但今年,城钟声扰碎了清梦,战火风扯断了静冬。
因为,妖兽暴动的浪潮席卷了西洲。
短短数日之间,已有三十六城惨遭血灾,其中靠近西北角的十几个海城更堪称是白骨累累,惨不可忍。
这也是为什么左月生见到他呈递上的汇报后,如此震怒。
妖兽暴动的消息本该在察觉有相应迹象后,第一时间汇报,而他们直到妖兽暴动发生,三十六城惨案铸成后,才获得消息如此迟钝,左月生养他们这些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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