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恢复平静,唯有一颗腾腾跳动的心脏提醒着倪亦南,其实那样的对话不亚于分手。
不亚于,撮合他和他的追求者。
倪亦南缓缓蹲下,膝盖抵在胸口,压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却涌上一丝痛。
听上去似乎很荒谬,撮合自己男朋友和男朋友的追求者,以此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事实上,她并未背负什么罪行,更别提减轻。她如此坦荡,却在说完这番违心话后,深感自己罪恶不轻。
她的确不善于开口,像一只懦弱的刺猬,遇到一点芝麻大小的问题便蜷缩起来,用尖锐锋利的棘刺刺痛身边的人。
她气他永远居高临下,气他话语总带有质问,气他双标,气他态度差,气他脾气冲
她生气他这样。
更气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也能腿软,也能战栗。
太没用。
别的时候也就算了,但今天,她想说的话,全部被打乱了。
怒火积深之后,说了一些违心的、堪比枪林弹雨的文字,射向彼此的胸膛,溢出血液,染红眼眶。
鼻子酸酸的,倪亦南摸了摸脸颊,干燥的。
她吸吸鼻子,揉了揉发麻的腿,在小板凳上坐了会,肚子咕咕叫,才扶着墙缓缓站起。
抱着书包瘫去沙发里,打开外卖软件,心不在焉地划上划下,饿,但没什么食欲,就随便点了碗泡蛋苕粉。
付完款,她忽然想起那天早上,在沉迦宴家吃的也是泡蛋苕粉,不过不是同一家。
莫名的,眼眶又开始胀酸,大抵是用眼过度,倪亦南退出花里胡哨的外卖软件,想先去卫生间清洗下体,换条干净内裤。
门在这时忽然被敲响。
倪亦南深吸一口气,拖起疲惫的身体去开门,还因为起太猛,眼前一黑差点昏倒。
扶着墙,还没看清那人模样,那人身上的气味率先占据她的感官。
熟悉的,混着罂粟的。
她被吻住。
他反手带上门,吻得她不断后退,撞开门口的矮脚凳,踉踉跄跄跌进沙发里。
沙发不知是二手还是叁手,耐磨皮革四分五裂,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沙发垫单,又旧又硬,摔得尾椎一麻。
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因为别的。
倪亦南一手推他,一手揉着后腰,眼看他把什么东西扔去茶几,附身压下来。
“滚开!”
倪亦南踹上来,沉迦宴一把抓住她脚踝,眼睛直直盯着她:“怎么,不能亲吗。”
他手肘一拽,倪亦南整个人被拖过去,腿悬在空中,踹也踹不到,抽也抽不回。
挣扎到气喘吁吁,他却岿然不动,气定神闲地撑在上方,像在观赏宠物的叛逆期。
宠物身小力微,翻不出什么花更逃不出五指山,所以慷慨地陪它玩一玩幼稚的追猎游戏,待它力竭,摸摸它的脑袋夸它一句good girl,就知它会摇着尾巴蹭来脚边。
名为情绪的胡同向来没有分叉路,若一条路走到黑势必撞得头破血流,原路折返或许能及时止损。
倪亦南深谙这个道理,却在此刻,在他身下,变得蠢笨又执拗。
与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有关,倪亦南倾诉欲很低,几近于无,于是她消化负面情绪的方式便是独处。
她需要一个安静且无人打扰的私密空间,手上无止境地去做一些事,或许在冲浪,或许在刷题,或许在翻书
但无论她在做什么,脑子里一定在走神刚刚的事,一遍一遍复盘,一遍一遍拆析,连细枝末节都抠出来反复晾晒,然后洗脑般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这算什么”“比这难过的事多了去了”
倪亦南大多时刻是这么做的,时而有用,时而消化不良。
此时,她的状态明显偏向于后者。
大脑防御机制似乎失了效,回想起他这些天明里暗里、言行举止一直在欺负她。
肉体上,精神上,强势又不讲理。
而现在他还要轻描淡写掠过她所求的,将她压在身下,用性爱抹平硝烟。
把她当什么呢?
倪亦南厌恶自己被长辈唤作懂事的乖孩子,厌恶沉迦宴把她当做摸摸脑袋就会蹭上去的good girl。
即便沉迦宴只是棘手地在想,在事情办成之前,该怎么让他的宝贝消气。
她无从得知,也不会相信。
情绪破盾般爆裂开,神经末梢都在发烫,倪亦南困囚在胡同尽头,眼眶终于盛不下,热泪滚落。
不想两人吵架时,被他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那好像示弱,像低头。
于是偏开脸。
却意外看清,茶几上倒着一盒套。
为什么这种时刻他还能想到性?
为什么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有性?
她是他的什么呢。
肩膀抖颤,情绪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