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井底惊现孩童尸身,伊莉丝返回城堡后即刻下令:彻查全城水井。
幸而除那口旧井外,其余井中并未发现异常。
索维里斯带回的水样仍在查验,虽尚无十足把握,但已可初步断定——水源污染与怪病蔓延之间,必有牵连。
眼下横亘着一个更棘手的谜题:就是那孩子的身份始终成谜。
她与卡斯帕翻遍了近几年的失踪卷宗,竟无一例能与之吻合。
“按理说,孩子失踪,家人该第一时间上报才是……”伊莉丝指尖划过泛黄纸页,低声沉吟。
“或许,他的家人从未报官。”卡斯帕道。
翻动纸页的动作倏然一顿,她抬眼望向他。
“若他们本是流民,生存于城中灰色地带,性命如草芥。即便报了官,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吏,若无银钱打点,又会如何处置?”他冷静地引导着她的思绪。
“会视而不见,自然……也不会记录在册。”她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推,心头渐渐发沉。
“此外,还有一点值得留意——你可还记得那孩子的发色?”
“黑发……”伊莉丝蓦然睁大眼,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难道他的家人是怕这发色被视作女巫征兆,遭受牵连,才不敢声张?”
卡斯帕颔首:“不无可能。”
“但艾琳的孩子不也……”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连忙刹住话头,“父母爱子乃是天性。骨肉至亲下落不明,即便冒着风险,也该想方设法找寻才是?”
“这世间并非所有父母都愿为孩子豁出一切。”沙塔尔端着茶盘走近,姿态优雅地为二人各斟一杯热茶,随即走到伊莉丝身后,温热指节搭上她紧绷的肩颈,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
提起自身遭遇,男人的语气轻淡得仿佛在说旁人轶事,“我不正是被亲生父母卖入娼馆,才流落至此的么?”
伊莉丝反手轻轻覆上他手背,指尖传递着无言的抚慰。
沙塔尔与她目光相接,不甚在意地莞尔一笑。
“我是在想,”他继续道,声音低沉下来,“那孩子究竟是如何落入井中的?若他的父母早知他发色异常,即便为了自保,也该将他牢牢藏起,怎会任他乱跑?除非……”他顿了顿,绿眸中掠过一丝阴翳,“他的父母视他为累赘,故而……”
“不至于吧?”伊莉丝只觉一股寒意攀上脊背,“虎毒尚不食子。况且弃尸井中,岂非更容易败露?若真想永绝后患,不如掘坑埋了来得隐蔽。”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怔住了——何时起,她的思维竟也变得如此黑暗?
“当务之急,仍是查明身份。”卡斯帕打破沉寂,思路清晰,“可派人持那孩子衣物至城中挨家询问。再寻一名画师,若能复原其容貌,查访起来会容易得多。”
“我们这儿怕是没这样的人才了。”想起上回索维里斯与沙塔尔为她背上蛇纹所绘的“杰作”,伊莉丝几乎忍俊不禁,“这次还是从外头请一位可靠的画师吧。”她略一思索,又道,“落井缘由也需彻查。不妨将近期城内所有人口失踪记录一并调出核查,或许能找出线索。此事便交予你。”
她对卡斯帕说完,倏然起身朝门外走去,“我去寻索维里斯,看看他那边可有进展。”
桌上清茶犹温,凝集的水珠沿杯壁滑落。
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沙塔尔望着她风风火火消失在门廊的背影,堪堪收回悬在半空的手,不禁失笑:“她这性子,总是这般……雷厉风行?”
“若不如此,便不是她了。”卡斯帕唇角微勾,望向同一方向的目光里隐有一丝纵容。
……
“索维里斯!”
大门被猛地推开的巨响震得桌上瓶罐齐齐一跳。
正凝神注视着坩埚内沸腾液体的索维里斯手一抖,险些打翻手边的药剂瓶。
他按着怦怦直跳的心口,看向闯入者,皮笑肉不笑道:“门是用来推的,不是用来砸的。”
“抱歉。”伊莉丝脸颊微热,声如蚊蚋,“我急着来找你。”
“找我?”索维里斯毫不留情地戳穿,“你是急着来看进度的吧。”
“都一样,都一样。”她厚着脸皮凑近,好奇地打量桌上那些色彩诡谲的瓶罐,指尖蠢蠢欲动。
男人重新埋首于笔记,头也未抬,却似背后长了眼睛般精准警告:“你左手边那瓶,剧毒。”
伊莉丝触电般缩回手,干笑两声:“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你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便是最大的帮忙。”索维里斯叹息,“倘若不慎碰倒什么,或是添错了药剂,伤了自己,卡斯帕阁下怕是立刻要提剑来取我性命。”
“哦。”出乎他意料,伊莉丝这次竟从善如流,当真乖乖寻了张椅子坐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他忙碌。
本该因此更加专注,然而在那道专注目光的笼罩下,他却莫名觉得空气滞涩,连时光流淌都变得粘缓起来。
室内静